苗连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秦天的心口。
秦天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那股子玩世不恭的痞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暴戾。
“秦天，你冷静点！”
“我他妈怎么冷静！”秦天咆哮起来，压抑了十几年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引爆，“我妈骗了我十几年！所有人都骗了我！现在你告诉我，我爸不是英雄，他是个被人不明不白打死的窝囊废？”
“他不是窝囊废！”苗连也吼了回去，一把推开秦天，“秦豪是英雄！是夜老虎侦察连，是我苗连，是整个十七师所有老兵心里永远的神！YYDS！懂吗！”
这一声吼，总算让秦天混乱的大脑有了一丝清明。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对不起，连长。”他低下了头。
“道歉的话，留着以后说吧。”苗连重新整理了一下衣领，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乱，换成谁都一样。”
“告诉我，凶手是谁？”秦天抬起头，眼神里是化不开的仇恨“只要你说出个名字，不管他是谁，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脑袋拧下来！”
“我不知道。”
苗连摇了摇头，这个答案让秦天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熄灭。
“我他妈怎么会知道！”苗连的语气也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我要是知道，还轮得到你？我早就亲手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把他骨灰扬了给你爹上坟！”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营区，声音低沉下来。
“当年的事情，太复杂了。你父亲的死，被定性为意外。卷宗被封存，级别是……绝密。”
“我能看到的，就只有这么多。再往上，我没那个资格。”
苗连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秦天。
“但有个人有资格。”
“谁？”
“东南军区的总司令，何志军！”
“你想知道全部的真相吗？可以！”苗连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煽动性
“那就拿出你爹当年的本事来！成为全军区最牛逼的兵！等你有了那个资格，能够站在何司令面前，你亲自去问他！”
“他会告诉你，你想要知道的一切！”
秦天沉默了。
何司令……
对现在的他来说，遥远得就像天上的星星。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了那个木盒子上。
他颤抖着手，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拿了出来。
那枚军功章，是二等功。
在和平年代，二等功，很多时候就意味着你或者你的战友，有人流了血，甚至付出了生命。
那个笔记本，己经很旧了，牛皮纸的封面都卷起了边。
秦天翻开第一页。
上面是一行刚劲有力的字迹，笔锋锐利
“我的儿子，秦天。今天，你满月了。爸爸没什么好送你的，就把这身军装，当做你的满月礼吧。”
“希望你长大后，也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秦天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继续往下翻。
里面记录的，不是什么日记，而全是关于夜老虎侦察连的训练心得和战术总结。
“丛林作战，核心在于伪装与潜伏……”
“小股部队穿插，速度是关键，但隐蔽是前提……”
“一个优秀的侦察兵，要学会和环境融为一体，你的枪，你的呼吸，甚至你的心跳，都必须是大自然的一部分……”
字里行间，透露出一个军人对自己部队深沉的爱，和一个指挥官卓越的军事才能。
秦天一页一页地翻着，仿佛能看到那个英武的男人，在深夜的灯下，奋笔疾书的模样。
他叫秦豪。
是他的父亲。
也是一个，他从未真正了解过的英雄。
苗连看着秦天，叹了口气，语气也变得柔和。
“你父亲，是我见过最纯粹的军人。他的心里，只有国家，只有部队，只有他手下的兵。”
“我刚到夜老虎的时候，还是个愣头青，啥也不懂，就知道瞎冲。一次演习，我带的尖刀班被蓝军包围了，所有人都觉得我们完蛋了。”
“是你爸，当时还是副连长，一个人，一把狙，在三百米外，硬生生把对方一个排的火力给压制住了。给我们创造了突围的机会。”
“等我们冲出来，才发现他为了掩护我们，腿上中了一发空包弹，血肉模糊。他硬是哼都没哼一声。”
苗连的眼眶又红了。
“从那天起，我就跟自己说，这辈子，我苗连跟定他了。他就是夜老虎的魂！”
“所以，我才向上级打了报告，无论如何也要把你调过来。因为这支部队，是你父亲用命守护的地方。它的魂，不能散！”
秦天合上笔记本，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子里，连同那枚军功章和照片。
他抬起头，看着苗连，眼神己经和几分钟前完全不同。
那里面没有了迷茫和狂躁，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坚定的东西。
“连长，我想知道，我父亲执行的最后一次任务，到底是什么？”
苗连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
他走到门口，确认了一下外面没人，才反锁上门，压低了声音。
“边境，缉毒。”
“那是一次绝密任务，你父亲带领夜老虎最精锐的小队，配合边防武警，捣毁了一个盘踞在边境线上多年的大型贩毒集团。”
“任务完成得很漂亮，抓了大鱼，缴获了上百公斤的‘好东西’，上级通报嘉奖。你父亲也因为这次任务，立了二等功，就是你手里的这枚。”
“任务结束后，部队休整，你父亲也获得了难得的假期，准备回家看你。可谁也没想到……”
苗连的声音顿住了，拳头死死地攥紧。
“就在他脱下军装，换上便服的第二天，有人找到了他。”
“没有打斗痕迹，没有目击者。”
“一枪。”
苗连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位置。
“正中心脏，子弹从后背穿出去。手法干净利落，是顶尖的职业杀手干的。”
“我们怀疑，是那个贩毒集团的漏网之鱼，或者是在境外的老板，买凶杀人。”
“可是，查不到。对方把所有线索都抹得干干净净。军方不是没查，当时动静闹得很大，上面专门派了专案组下来。”
“结果呢？”苗连自嘲地笑了笑，“屁都没查出来。那帮眼高于顶的特种兵，在我们这待了快一个月，最后也是灰溜溜地走了。”
“线索，到我们边防团这一级，就彻底断了。再往上，是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了。”
那凶手，到底隐藏得有多深？背景又有多硬？
“你想报仇吗？”
苗连盯着他的眼睛，再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但这一次，秦天没有再激动。
他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想。”
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那就记住我今天说的话。”苗连一字一句地说道，“忘了你那个升官发财的白日梦！那种东西，配不上你秦豪的儿子！”
“从今天起，你的目标只有一个！”
“变强！”
“不择手段地变强！强到让所有人都怕你！强到让所有人都得仰视你！”
“只有成为最顶尖的特种兵，你才有资格，去接触当年那个绝密的卷宗！才有资格，去把那个藏在阴沟里的杂碎，亲手揪出来！”
说完，苗连深深地看了秦天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
“路怎么走，你自己选。是当个混吃等死的孬兵，还是当个能给你爹报仇的兵王，全看你自己了。”
他没有再多说，转身打开门，消失在了夜色中。
房间里，又只剩下了秦天一个人。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苗连话语里的硝烟味。
秦天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升官发财？
是啊，他以前的人生目标，就是这么简单，这么……可笑。
跟父亲的血海深仇比起来，那点追求，简首就是个笑话。
他拿起那张泛黄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年轻的父亲抱着襁褓中的自己，笑得那么开心，那么温暖。
可他却再也感受不到这个怀抱的温度了。
一股无法言喻的悲伤和愤怒，在他的胸腔里冲撞，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需要一个发泄口。
秦天猛地站起身，换上作训服和胶鞋，走出了宿舍。
深夜的营区，万籁俱寂。
他凭着记忆，摸到了白天的训练场。
场边，一排沙袋在夜风中轻轻晃动。
秦天走到其中一个面前。
沙袋上，还用油性笔画着一个滑稽的笑脸，旁边写着三个大字——坤坤沙先生。
也不知道是哪个爱唱跳rap的家伙干的。
“不好意思了，坤坤。”
秦天低语了一句，眼神瞬间变得凌厉。
他拉开架势，没有多余的动作，一记凶狠的首拳，狠狠地砸了上去！
“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沙袋剧烈地晃动起来。
“为了我爸！”
“砰！”又是一拳！
“为了真相！”
“砰！”
“为了那帮逍遥法外的杂碎！”
“砰！砰！砰！”
他的拳头，如同雨点般落在沙袋上。
他没有使用任何技巧，只是用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发泄着心中的一切。
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作训服，顺着他的脸颊，下巴，不断滴落。
手臂开始酸痛，拳峰上渗出了血迹。
可他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脑海里，不断回响着苗连的话。
“变强！”
“成为兵王！”
“去接触卷宗！”
“去追查凶手！”
这些话，像烙印一样，深深刻进了他的灵魂里。
从今天起，他不再是那个只想混日子，捞好处的秦天了。
他，是夜老虎侦察连前任连长，英雄秦豪的儿子。
他，是一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复仇者。
他要成为最好的兵！
他要亲手，为父报仇！
“啊——！”
秦天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用尽全身力气，打出了最后一拳。
巨大的沙袋，被他一拳打得高高荡起。
他则脱力地跪倒在地，双手撑着地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夜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秦天抬起头，望着满天星斗，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火焰。
兵王之路，从今夜，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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