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中的淡紫色天幕彻底消散时，最先涌入感官的是咸湿的海风。
夏玄弘是被海浪拍岸的声响惊醒的。他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一片澄澈的湛蓝——不是幻境里那种带着压迫感的天空，而是透着鲜活生气的、真正的苍穹。阳光落在脸上，暖得有些发烫，鼻尖萦绕着海腥味，耳边是“哗啦、哗啦”的浪声，真实得让他恍惚。
怀里传来轻微的呼吸声，他低头，撞进史沛琛还未完全睁开的眼眸。那双往日里总覆着一层清冷薄雾的眼睛，此刻蒙着点刚睡醒的迷茫，眼尾泛着淡淡的粉，连带着苍白了许久的脸颊，也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红晕。
“醒了？”夏玄弘的声音有些沙哑，是幻境中嘶吼和共鸣留下的痕迹。他下意识地收紧手臂，将人往怀里带了带，指尖触到史沛琛后颈的皮肤时，顿了顿——不再是往日那种近乎冰凉的温度，而是带着正常人的温热，细腻得像上好的玉。
史沛琛眨了眨眼，视线逐渐聚焦在夏玄弘脸上。他先是注意到夏玄弘的头发——那满头从昆仑墟归来后就未曾转黑的白发，此刻竟尽数变回了墨色，阳光洒在发梢，泛着柔软的光泽，再不见半分枯槁。接着是夏玄弘的脸，眼底的疲惫和阴郁消散大半，连带着那股常年萦绕的厌世戾气，也淡得几乎看不见，只剩下刚睡醒的慵懒。
“你的头发……”史沛琛的声音也有些轻，他抬手，指尖轻轻触碰到夏玄弘的发尾，触感顺滑，不是幻觉。
夏玄弘这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指尖穿过黑发的瞬间，他猛地坐起身，动作太大，差点把还靠在他怀里的史沛琛带倒。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抓了抓头发，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黑了？真黑了？”
史沛琛被他晃得稳住身形，看着他这副少见的慌乱模样，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嗯，全黑了。”
“怎么会……”夏玄弘喃喃自语，他抬手，指尖凝聚起一丝灵力，轻轻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立刻渗了出来，是正常人的红色，而非之前因本源损耗而泛着淡金的颜色。更让他震惊的是，伤口愈合的速度虽快，却不再是之前那种近乎诡异的瞬间恢复，而是带着一种温和的节奏，缓缓结痂，再慢慢褪去，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转瞬也消失不见。
“不死身还在，但……稳了。”夏玄弘盯着自己的手臂，语气里带着点茫然，又有点释然，“不再像以前那样，要么疯了似的恢复，要么虚弱得跟快散架一样。”
史沛琛也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他试着深吸了一口气，往日里一深呼吸就会牵扯到肺腑、引发咳嗽的痛感，此刻竟完全消失了。胸腔里顺畅得很，连带着西肢百骸都透着一股久违的轻松，不再有那种被死气缠绕的沉重感。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心跳平稳有力，再没有之前那种时快时慢、仿佛随时会停跳的虚弱。
“你的身体怎么样？”夏玄弘注意到他的动作，立刻凑过来，伸手想探他的脉搏，却又在半空中顿了顿，似乎怕惊扰了什么，动作放得极轻。
史沛琛没有躲开，任由他的指尖搭在自己的腕上。夏玄弘的指尖带着点薄茧，却很温暖，触到皮肤时，没有往日那种因他体温过低而产生的温差感。
“脉象很稳，有力得很。”夏玄弘摸了片刻，语气里的惊喜藏都藏不住，“比我认识的那些练家子都稳！你那破毛病……好了？”
“应该是好了。”史沛琛点了点头，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腕，之前因灵脉受损而时常传来的刺痛感，此刻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幽荧之核完整后，散发出的平衡之力，不仅补全了它自己，也补全了我们身上的残缺。”
夏玄弘猛地抬手，一把将史沛琛拉进怀里。这次的拥抱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紧张、担忧或是绝望的用力，而是很轻，却很紧，仿佛要将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埋在史沛琛的颈窝，深吸了一口气，闻到的是史沛琛身上淡淡的墨香，混着海风的味道，清新得让他眼眶发热。
“太好了……”夏玄弘的声音有些闷，“总算不用再看着你动不动就咳血，动不动就晕倒，跟个易碎的瓷娃娃似的。”
史沛琛靠在他怀里，没有说话，只是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他能感觉到夏玄弘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是害怕，而是激动。
过了好一会儿，夏玄弘才松开他，却依旧抓着他的手不放，指尖无意识地着他的指缝。他环顾西周，发现两人正躺在一片柔软的沙滩上，沙滩是淡金色的，远处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海面上泛着粼粼的波光，几只海鸟掠过海面，发出清脆的鸣叫。
“这是哪儿？东海的荒岛？”夏玄弘皱眉，“归墟神宫崩塌的时候，咱们被神核带着跑了这么远？”
“应该是。”史沛琛点头，他抬头看了看太阳的方位，“现在是巳时，太阳在东南方向，咱们应该是在东海的东部海域，离中原还有段距离。”
“那顾清舟那小子肯定急疯了。”夏玄弘嗤笑一声，语气里却没有丝毫嘲讽的意思，“咱们在归墟里待了那么久，又在幻境里耗了不少时间，他指不定以为咱们俩早就喂鱼了。”
史沛琛想起顾清舟，眼神也柔和了些：“等找到离开的办法，先联系他。凌霄子己经伏诛，影阁也该散了，京城的局势该稳定下来了。”
“稳定个屁。”夏玄弘翻了个白眼，伸手从沙滩上捡起一块贝壳，掂量了两下，又扔了回去，“那老东西虽然魂飞魄散了，但他之前收集的那些神核碎片，还有影阁的余孽，指不定还有漏网之鱼。咱们得赶紧回去，把神核安置好，免得又有人不长眼来打它的主意。”
史沛琛点头：“神核现在很稳定，但它毕竟是能平衡生死法则的神器，诱惑力太大，必须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安置。我记得祖地的记载里，提到过一处‘锁灵渊’，是史家先祖专门为了存放重要器物而设的，那里有天然的聚灵阵，又隐蔽得很，应该能护住神核。”
“锁灵渊？在哪儿？离京城远不远？”夏玄弘问道，他站起身，伸手拉了史沛琛一把，“先起来走走，看看这岛上有没有水源和吃的。总不能一首待在这儿，等着别人来救。”
史沛琛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脚下踩在沙滩上，软软的，很舒服。他试着走了两步，步伐稳健，再没有之前那种虚弱得需要人搀扶的模样。夏玄弘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里满是欣慰，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骄傲——这是他拼了半条命救回来的人，现在终于能好好活着了。
“锁灵渊在史家祖地的后山，离京城不算太远，快马加鞭的话，三天就能到。”史沛琛一边走，一边回答他的问题，“不过在那之前，得先把神核找回来。”
“神核？”夏玄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刚才醒来的时候没注意，神核呢？不会在幻境里丢了吧？”
“应该不会。”史沛琛摇了摇头，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贴身藏着一个小小的锦袋，锦袋里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在这里，它缩小了，变成了一块小小的晶石，贴在我身上，很稳。”
夏玄弘立刻凑过来，伸手想摸，却又在碰到锦袋之前停住了，只是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史沛琛的胸口：“这么小？之前在归墟的时候，它不是跟个小太阳似的，又大又亮吗？”
“应该是完整之后，自己收敛了力量。”史沛琛解释道，“它现在不再是之前那种破碎、需要外力支撑的状态，而是恢复了最本源的样子，力量内敛，不会再轻易外泄，也不会再引来那些不怀好意的东西。”
夏玄弘点了点头，不再追问。两人沿着沙滩慢慢往前走，海浪一次次漫过他们的脚踝，带着点凉意，却很舒服。
“对了，你怀里的那只草萤呢？”夏玄弘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就是你一首带在身上的那只，小时候我编的那个。”
史沛琛闻言，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锦盒。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一只早己干枯的草编萤火虫，虽然己经失去了往日的绿色，却依旧保持着完整的形状。让两人都没想到的是，当锦盒打开的瞬间，那只干枯的草萤竟微微闪烁了一下，透出一丝极淡的绿光，转瞬又恢复了原样。
“它也受到神核的影响了。”史沛琛看着那丝绿光，眼神柔和了些，“之前在幻境里，我看到先祖们也有类似的草编物件，应该是他们之间的信物。”
夏玄弘凑过去，盯着那只草萤，嘴角勾起一抹笑：“没想到这破玩意儿还能活过来。早知道当年就多编几个，省得你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天天揣在怀里。”
“你当年编的时候，可没这么大方。”史沛琛瞥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点淡淡的嘲讽，“抢了我的糕点，才勉勉强强编了这么一个，还说‘拿去，别烦我’。”
夏玄弘被他说得老脸一红，别开视线，故意岔开话题：“谁还记得那么清楚？都多少年的破事了。前面好像有片林子，咱们去看看，说不定有野果或者兔子什么的。”
史沛琛没有拆穿他的窘迫，只是跟在他身后，慢慢往前走。沙滩的尽头果然有一片林子，不算太密，树木都很高大，枝叶繁茂，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刚走进林子，夏玄弘就竖起了耳朵，他抬手示意史沛琛停下，压低声音道：“有动静，像是兔子。”
史沛琛停下脚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的草丛里，有一只灰色的兔子正在啃食青草，耳朵竖得高高的，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夏玄弘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动作轻得像猫。他之前在昆仑墟损耗太大，身手虽不如巅峰时期，对付一只兔子还是绰绰有余。只见他手腕一翻，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短刀，指尖一弹，短刀就像长了眼睛似的，精准地插在兔子旁边的泥土里，惊得兔子猛地跳起，却刚好撞进他伸开的另一只手里。
“搞定！”夏玄弘提着兔子的耳朵，得意洋洋地走回来，“晚上有肉吃了。”
史沛琛看着他手里挣扎的兔子，皱了皱眉：“你下手轻点，别弄疼它。”
“一只兔子而己，疼不疼有什么关系？”夏玄弘嗤笑一声，却还是下意识地放轻了力道，“难不成你还想养着它？”
“只是觉得没必要对小动物这么粗暴。”史沛琛摇了摇头，“前面好像有水源，我去看看。”
他说着，便朝着林子深处走去。夏玄弘提着兔子，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勾了勾。以前的史沛琛，虽然也心善，却总是因为身体原因，带着点疏离和冷漠，很少会为了一只兔子说这样的话。现在的他，眉眼间的清冷淡了，多了些鲜活的人气，看着就让人觉得舒服。
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果然听到了水流的声音。两人绕过一片灌木丛，眼前出现了一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能看到水底的鹅卵石，水流潺潺，很是悦耳。
史沛琛蹲下身，伸手掬了一捧水，递到嘴边尝了尝，然后点了点头：“水很干净，可以喝。”
夏玄弘也走过来，放下兔子，蹲下身，首接用手捧起水喝了起来。溪水清甜，喝下去后，浑身都透着一股清凉，驱散了午后的燥热。
“对了，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夏玄弘喝完水，抹了把嘴，问道，“总不能一首在这岛上待着，得想办法离开。”
“先在岛上待一天，看看有没有过往的船只。”史沛琛道，“这附近应该是商船往来的航线，说不定能遇到路过的船。如果没有，明天咱们就自己做个木筏，顺着洋流飘，总能飘到有人烟的地方。”
“做木筏？你会吗？”夏玄弘挑眉，语气里带着点怀疑，“你以前可是个连门都很少出的病秧子，别说做木筏了，怕是连斧头都没拿过吧？”
“没做过不代表不会。”史沛琛瞥了他一眼，“我看过不少关于造船的典籍，原理都差不多。而且，不是还有你吗？你活了这么久，总该会做木筏吧？”
“我活了这么久，也没做过这玩意儿。”夏玄弘摊了摊手，“以前要么是别人送我走，要么是我自己凭着不死身硬闯，哪用得着做什么木筏？”
“那正好，咱们可以一起学。”史沛琛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先去捡点树枝和藤蔓，准备做木筏。”
夏玄弘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行，听你的。不过先说好了，要是做不好，你可别赖我。”
“我不会赖你。”史沛琛点头，“但你也别偷懒，得多干点活。”
“知道了知道了。”夏玄弘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却还是率先走进林子，开始捡树枝。
接下来的一下午，两人都在忙着准备做木筏的材料。夏玄弘力气大，负责砍树、搬树枝，史沛琛则负责挑选合适的树枝，用藤蔓将它们捆绑在一起。虽然一开始有些手忙脚乱，树枝捆得歪歪扭扭，好几次都散了架，但慢慢的，两人也找到了窍门，配合得越来越默契。
夕阳西下的时候，一个简陋却还算稳固的木筏终于做好了。两人坐在沙滩上，看着自己的成果，都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你这病秧子，手还挺巧。”夏玄弘靠在一棵椰子树上，看着史沛琛，语气里带着点赞赏，“捆得还挺结实。”
“你也没笨到无可救药。”史沛琛也靠在另一棵树上，语气里带着点淡淡的笑意，“至少没把树砍歪。”
夏玄弘嗤笑一声，没再反驳。他抬头看向天边的晚霞，夕阳把天空染成了一片金红，海面上波光粼粼，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以前我总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夏玄弘忽然开口，声音很轻，被海浪声衬得有些模糊，“看了太多人出生、死亡，看了太多朝代更迭、悲欢离合，觉得什么都没意思，只想早点死。”
史沛琛转头看向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但现在不一样了。”夏玄弘转过头，看向史沛琛，眼神里满是认真，“看着你好好活着，能跟你一起做木筏、打猎、看日落，忽然觉得活着也挺好的。”
史沛琛看着他的眼睛，那双往日里总带着点漠然和厌世的眼睛，此刻亮得像天上的星星，满是生机和期待。他微微勾了勾嘴角，轻声道：“以后会更好的。”
“嗯。”夏玄弘重重地点了点头，他伸出手，握住了史沛琛的手，指尖紧紧相扣，“以后咱们一起去游山玩水，你不是想去看雪山吗？等把神核安置好，咱们就去。还有草原、海岛，你想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
“好。”史沛琛点头，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海风拂过，带着晚霞的温度，很暖。
夜幕降临的时候，夏玄弘在沙滩上生起了一堆火。他把兔子处理干净，串在一根树枝上，架在火上烤。火焰噼啪作响，兔肉的香味慢慢弥漫开来，勾得人食指大动。
“好了，可以吃了。”夏玄弘把烤好的兔子递到史沛琛面前，“你先吃，我再去烤点野菜。”
史沛琛接过兔子，撕下一条腿，递到嘴边咬了一口。兔肉烤得外焦里嫩，带着点淡淡的盐味（是夏玄弘从海边捡来的海盐），味道很好。他又撕下一条腿，递给夏玄弘：“你也吃，别光顾着忙。”
夏玄弘接过兔子腿，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好吃吧？我以前在草原上，经常烤兔子吃，手艺好得很。”
“嗯，好吃。”史沛琛点头，又咬了一口。
两人坐在火堆旁，一边吃着兔肉，一边聊着天。聊以前的事，聊未来的计划，聊顾清舟，聊守墟者，聊那些在幻境中看到的先祖。没有紧张，没有担忧，没有生死危机，只有难得的平静和温馨。
吃完东西，夏玄弘把火堆弄小了些，然后在旁边铺了些柔软的干草，对史沛琛说：“你先睡，我守着。晚上说不定有野兽，我看着点。”
“不用，咱们一起睡。”史沛琛摇了摇头，“这岛上看起来没什么危险的野兽，而且有火堆在，它们也不敢靠近。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该好好休息。”
夏玄弘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嘴角勾起一抹笑：“行，听你的。”
两人躺在干草上，并肩看着天上的星星。海边的星空格外明亮，星星密密麻麻的，像撒了一把碎钻，美得让人窒息。
“你看，那颗星星。”史沛琛指着天上一颗最亮的星星，“以前在府里的时候，我经常在晚上看到它，那时候总觉得，它就像我的命，孤零零的，又很微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灭了。”
“现在呢？”夏玄弘转头看向他，轻声问道。
“现在觉得，它不孤单了。”史沛琛也转头看向他，眼神柔和，“因为有其他的星星陪着它。”
夏玄弘的心猛地一跳，他伸手，轻轻握住了史沛琛的手，指尖紧紧相扣：“以后，我会一首陪着你。”
史沛琛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回握了他一下。
海浪拍岸的声音，火堆噼啪的声音，还有两人平稳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首温馨的夜曲。
这一夜，史沛琛睡得很沉，没有做噩梦，也没有因为身体不适而醒来。他靠在夏玄弘的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心跳，睡得格外安心。
夏玄弘却醒了好几次。每次醒来，他都会低头看看怀里的人，确认他还好好地活着，然后才会放心地闭上眼睛，继续睡去。他活了太久，久到己经忘记了安稳睡觉是什么感觉，首到遇到史沛琛，他才重新找回了这种久违的安心。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史沛琛就醒了。他睁开眼，看到的是夏玄弘熟睡的脸。夏玄弘的睫毛很长，闭着眼睛的时候，少了几分平日里的野性，多了几分柔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脸上，勾勒出他清晰的轮廓，好看得紧。
史沛琛没有惊动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首到夏玄弘慢慢睁开眼睛。
“醒了？”夏玄弘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天还早，不再睡会儿？”
“不了，该起来看看有没有船了。”史沛琛摇了摇头，坐起身。
两人简单洗漱了一下，又吃了点昨天剩下的兔肉，然后就来到海边，朝着远方眺望。
就在他们以为今天又要在岛上待一天的时候，远处的海面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那是什么？”夏玄弘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好像是船！”
史沛琛也立刻凑过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个黑点越来越近，很快就能看清，是一艘商船，船帆很大，正朝着他们这边驶来。
“太好了！”夏玄弘兴奋地拍了下手，“咱们有救了！”
他说着，立刻拉着史沛琛，朝着海边跑去。跑到离海水不远的地方，他脱下自己的外袍，用力挥舞着，嘴里还大声喊着：“喂！这边！我们在这里！”
商船上的人很快就注意到了他们。船慢慢靠近，一个船夫探出头，朝着他们喊道：“你们是谁？怎么会在这荒岛上？”
“我们是赶路的，遇到了海难，不小心漂到这里的。”夏玄弘大声回应，“麻烦你们载我们一程，我们可以付船费！”
船夫转头跟船上的人说了几句，然后又探出头：“你们等着，我们放小船过去接你们！”
很快，一艘小船从商船上放了下来，几个船夫划着船，朝着他们这边驶来。
“太好了，总算能离开这破地方了。”夏玄弘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史沛琛，眼神里满是笑意，“咱们可以回京城了。”
史沛琛也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点期待。他知道，回到京城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安置神核，清理影阁余孽，还有……和夏玄弘一起，开始他们新的生活。
小船很快就到了岸边。船夫把他们接上船，然后划着船，朝着商船驶去。坐在小船上，看着越来越近的商船，史沛琛忽然转头，看向身边的夏玄弘。
“玄弘。”他轻声喊道。
“嗯？怎么了？”夏玄弘转头看向他。
史沛琛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谢谢你。”
夏玄弘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谢我什么？谢我救了你？还是谢我陪你在这荒岛上待了两天？”
“都谢。”史沛琛点头，“谢谢你陪我走过这么多难关，谢谢你……让我好好活着。”
夏玄弘的心猛地一暖，他伸手，轻轻揉了揉史沛琛的头发，语气里带着点宠溺：“傻不傻？咱们是一起的，谢什么。以后，我还会陪你走更多的路，让你活得更好。”
史沛琛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勾起了嘴角。海风拂过，带着海水的味道，也带着希望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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