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套房里的空气仿佛在“画师”阿诺·范德米尔那句轻柔的问话落下的瞬间彻底凝固了。
奢华的水晶吊灯投下璀璨而冰冷的光,将房间里每个人的表情都映照得格外清晰。
桑坤将军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因为恐惧而渗出的豆大的冷汗,和他那如同猪肝般涨红的脸色。他像一只己经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坐立不安,眼神在苏念初和“画师”之间惊恐地来回游移。
管家雅克的脸上则挂着一副标准而虚伪的管家式微笑。但那双隐藏在金丝眼镜后面的、如同毒蛇般阴冷的眼眸却死死地锁定在卡琳娜那只看似自然下垂,实则随时都可能暴起发难的手上。
整个房间里,只有“画师”一个人是放松的,是惬意的,是享受的。
他就像一个掌控着全局的、最高明的棋手,正欣赏着棋盘上那些早己注定要被他吞噬的棋子在做着最后的、徒劳的挣扎。
他那双蔚蓝色的、如同最纯净的地中海海水般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苏念初。那里面盛满了一种病态的、充满了占有欲的欣赏。仿佛她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他即将要收入囊中的、最完美的艺术品。
苏念初没有回避他的目光。
她那双本己是死水一片的美丽的眼眸,在听到“陆景琛”这三个字时,最深处还是不受控制地漾起了一丝微不可见的涟漪。
但,她的脸上却依旧平静得像一尊由最顶级的汉白玉雕刻而成的绝美的、没有灵魂的雕像。
她看着眼前这个优雅得如同从中世纪油画里走出来的欧洲贵族般的男人,看着他那张足以让任何女人都为之倾倒的英俊的脸庞。
她的心里却只有无尽的、冰冷的厌恶。
她缓缓地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抹充满了无尽讽刺的笑容。
「你想见他?」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一片羽毛轻轻地拂过“画师”的心尖。
“画师”的眼眸微微一亮。
他喜欢,他太喜欢她此刻的这种反应了。
没有歇斯底里的尖叫,没有痛哭流涕的求饶。
只有这种如同最坚韧的带刺的玫瑰般,即便身处绝境也依旧不肯低下高贵头颅的倔强。
这才是能配得上做他陆景琛的女人该有的姿态。
也只有这样的“艺术品”,在被他亲手一点一点地碾碎时发出的哀鸣,才会是这世界上最动听的乐章。
「当然。」他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脸上的笑容愈发的迷人,也愈发的残忍,“我己经为他准备好了最盛大的欢迎仪式。”
「我甚至己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当他发现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即将要成为我最完美的收藏品时,脸上那副精彩的表情了。」
「是吗?」苏念初的笑容更深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让“画师”都有些无法理解的怜悯。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
她看着他,一字一顿地清晰地说道。
「因为,他是不会来的。」
“画师”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
苏念初脸上的那份怜悯变得更加的浓郁。
「你以为你很了解他?」她轻笑一声,那笑声像风铃般清脆,却又带着刺骨的寒意,“不,你一点都不了解他。”
「在你眼里,他或许是一头为了伴侣可以不顾一切冲进陷阱的愚蠢的孤狼。」
「但是,在我眼里,他是英雄。」
「一个真正的英雄。」
她的目光缓缓地扫过这个奢华得如同宫殿般的套房,扫过那个早己吓得面无人色的桑坤将军,最终重新落回到了“画师”那张英俊的,却又让她感到无比恶心的脸上。
「英雄是不会为了个人的儿女情长而置家国大义于不顾的。」
「英雄是不会为了救一个无足轻重的我,而让他身后那片他用生命守护的土地和人民陷入更大的危险之中的。」
「所以,我告诉你,」
「他是不会来的。」
「他己经放弃我了。」
她的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的清晰,无比的坚定。
那份决绝甚至让一旁的卡琳娜都为之动容。
她不知道苏念初为什么要这么说。
她只知道,当她说出“他己经放弃我了”这六个字时,她那双死死攥着的手,指甲己经深深地嵌入了掌心的嫩肉之中,带出了一片殷红的血迹。
而“画师”在听完她这番堪称“大义凛然”的“告白”之后,脸上的笑容却彻底消失了。
他那双蔚蓝色的眼眸里那份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愉悦正在一点一点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忤逆、被挑衅的阴冷的愤怒!
他本以为自己抓住了陆景琛的软肋。
可现在,这个“软肋”却在亲口告诉他。
她根本就不是他的“软肋”。他根本就不会为了她而来。
这让他精心准备了这么久的“狩猎游戏”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这让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在舞台上卖力表演,却发现台下根本就没有观众的可笑的小丑!
「是吗?」他的声音变得无比的冰冷,像一条正在吐着信子的毒蛇。
他缓缓地抬起手。他身后的管家雅克立刻会意。
他再次拿出了那个银色的平板电脑。
屏幕上出现的依旧是苏念初父母在小区花园里散步的实时监控画面。
那个红外线的狙击瞄准点依旧像一个催命的符咒在两位老人的身上来回地游移。
「苏小姐,」“画师”的声音轻柔得像魔鬼的低语,“你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但是,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我从来就不需要他为了你而来。」
「我只需要让他眼睁睁地看着,」
「你因为他而死。」
「看着他生命里那唯一的光,」
「被我亲手熄灭。」
「然后,让他在无尽的悔恨与痛苦中,」
「孤独地活一辈子。」
他看着苏念初那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脸上重新露出了一个优雅而残忍的微笑。
「现在,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拿起你面前的电话,」
「打给他。告诉他,」
「你在我手上。」
「告诉他,如果一个小时之内,」
「我看不到他,那么,」
「他就只能在明天的国际新闻上,」
「看到你和他父母的死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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