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日头刚起了燥意，蝉鸣还没织成网，院角的薄荷却窜得老高。圆叶上沾着晨露，掐一片揉在手里，清凉的香混着草腥，像口冰过的井水——这是初夏独有的爽，藏在暖里的清。小食铺的竹帘全卷着，穿堂风带着薄荷香，街坊们摇着蒲扇来，说这天气渐热，该吃口凉面，滑溜溜的，下肚舒坦。
"小姐，您看这薄荷！"春桃捧着个小竹筐进来，筐里的薄荷带着嫩茎，绿得发亮，"是拉车汉子从河沿采的，说这'水薄荷'长在阴凉处，味最冲，拌凉面最解腻，特意给您留的，比去年的还水灵！"
我捏起一片薄荷叶，叶尖的露珠滚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凑近闻闻，清苦里裹着点甜香，是初夏独有的醒神。"就做薄荷凉面！"我眼睛一亮，"面条用新磨的麦粉，加半勺盐揉硬，擀得薄如纸，切得细如丝，开水煮熟过三遍井水——井水镇过才够冰，滑得像泥鳅；薄荷摘净洗三遍，一半切碎捣成汁，一半留整叶；芝麻酱用凉开水调稀，加生抽、香醋、少许糖，滴两滴香油，再拌进薄荷汁，绿得像翡翠；黄瓜擦丝、胡萝卜切小丁、煮鸡蛋切片，码在凉面上，淋上薄荷麻酱，最后摆片鲜薄荷，吃一口凉得透心，麦香裹着草清，配着腌蒜吃，初夏里爽得能压下刚冒头的热。"
说干就干。擀面条时得用劲，春桃帮着拽面杖，"越擀越薄，吃着越滑"，她边擀边笑，额角渗了点汗，用薄荷叶擦了擦，"这叶比帕子还提神！"面条煮好捞进井水盆，"哗啦"一声沉底，捞出来时冰得发颤，根根分明不粘连，春桃说"这面条像刚从河里捞的鱼，滑得抓不住"。薄荷捣汁时最热闹，绿汁溅在石臼边，香得人首打喷嚏，混进麻酱里，酱色顿时染成浅碧，像掺了春末的草色。
刚把黄瓜丝码在面上，靖王就掀帘进来。他换了件豆绿色纱袍，手里提着个青竹篮，里面是些刚摘的樱桃，红得像玛瑙。"李婆婆说你要做凉面，"他把樱桃倒在碟里，笑着看我淋麻酱，"她家园子的黄瓜长疯了，让小丫头送了一筐来，说'配凉面得用顶花带刺的'。"
"快来尝尝这薄荷汁！"我用小勺舀了点递给他，绿莹莹的汁里浮着碎叶，"凉得钻鼻子，比去年的酸梅汤多了点草气，合这初夏的味。"
他抿了一口，薄荷的清苦混着麻酱的香在舌尖散开，眼里带笑："比御膳房的杏仁凉面更野趣，倒更合这热天的爽。要帮忙吗？切蒜吧，你总说蒜香能衬凉面的清。"
"好啊！"我递过一瓣蒜，"得切成片，别太碎，嚼着才有劲，解腻。"
他切蒜的动作稳，蒜片薄得透光，混着薄荷香漫开来，像把清凉撒进了厨房。阳光落在他手腕上，他忽然拿起片薄荷叶，轻轻贴在我额角："刚擀面条热着了吧？这叶比扇风管用。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吃货王妃升职记》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凉意从额角窜到心里，我抬手想拿下来，他却按住我的手，指尖的温度混着薄荷凉，烫得我耳尖发红。
"前几日小丫头来送新做的布扇，"他慢悠悠地把蒜片摆在碟里，声音混着窗外的风响，"说她娘的小摊添了薄荷水，学着你教的法子加了点冰糖，街坊们赶车累了，都爱买一碗，她爹给她买了个小铜炉，说'夏天煮凉茶方便'。"
我心里一暖。那妇人总说"摆摊子缺个像样的家伙"，如今有了铜炉，想必煮起凉茶来更顺手。"薄荷水加冰糖最润，凉着喝，比井水还解渴，该越来越好的。"
"是你把这解暑的法子教给了她们，"他看着我把鲜薄荷叶摆在凉面上，绿的叶、白的面、红的樱桃，像幅小画，"换了旁人，早把这'夏日方'藏着掖着了。"
正说着，拉车的汉子扛着桶井水进来，桶沿挂着水珠："王妃娘娘，这井水刚从井里提的，镇凉面最冰！我家娃在门口转了三圈，说去年的凉面，他能连汤都喝光！"
我笑着接过水桶，给汉子装了一大碗凉面："快趁热——哦不，趁凉吃，加了您采的薄荷，凉得够劲。"
汉子蹲在炉边，呼噜呼噜吃得响，面条滑进喉咙，薄荷的清混着麻酱的香，他边吃边咂嘴："这面凉得像含了冰！薄荷味钻鼻子，比我家婆娘做的多了层野香，配蒜片正好！"
小食铺的薄荷凉面端出去，刚摆上桌就被街坊们分了。周奶奶的孙子捧着碗，边吃边扇扇子："奶奶，这面会冒凉风！"李婆婆坐在棚下，用筷子挑着面条，笑："还是这口凉面合初夏的味，吃着通透，比喝三碗井水还舒坦。"
傍晚关店时，夕阳把天染成橘红，风里的薄荷香淡了些，却更清透。我和靖王坐在棚下，分食最后一碗凉面，配着樱桃——面的滑、薄荷的凉、果的甜，在舌尖缠成一团爽。
"明天做冬瓜蛤蜊汤吧？"我抬头看他，眼里闪着光，"冬瓜切薄片，蛤蜊吐净沙，加水煮开，撒点姜丝，鲜得能让人多喝两碗，最解暑。"
"好。"他笑着点头，伸手拂去我发间的薄荷叶，"我让拉车汉子去海边捎些新鲜蛤蜊，带壳的才鲜，吐沙吐得干净。"
晚风带着蝉鸣的初声，吹得竹帘沙沙响。我靠在他肩上，手里还捏着颗樱桃，甜得像蜜，混着薄荷的凉，心里清爽得像刚洗过的初夏。这初夏的爽，不止在薄荷里，在凉面香中，更在身边这人的眼里，在街坊们的笑里，在这一年年、一天天，用烟火气拌出来的暖里。
嗯，等薄荷长老些，就摘来晒干，秋天泡在茶里，加两颗冰糖，清得润喉，定能接住这夏日的尾。
这样想着，嘴里的凉，又添了几分绵长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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