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滚烫的钢锭在特制的耐火模具中缓缓冷却,深沉的青灰色逐渐覆盖表面,如同沸腾的力量正在内里沉淀、凝结。整个基地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透支体力后的极度疲惫。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钢水奔流时的灼热气息和柴油燃烧的油烟味,混合成一种独特的、象征着力量与新生的气味。
“林工,那两个土著俘虏…状态很奇怪。”负责看守的队员小跑过来汇报,脸上带着困惑,“自从…自从看到那炉钢水和那个‘铁怪兽’动起来之后,他们不叫也不闹了。缩在笼子角落里,眼神…怎么说呢,又怕又…好像还有点别的。”
林浩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用粗木桩临时搭建的囚笼。两个受伤的土著战士蜷缩在阴影里,黝黑的脸上,之前那种桀骜不屈的仇恨光芒己经黯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恐惧和…茫然?他们偶尔偷偷抬眼看向那台静静趴伏着、却散发着无形压迫感的装甲矿车,或者看向电弧炉的方向,身体会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语言不通,是横亘在双方之间最深的鸿沟,也是恐惧和误解的温床。
“去,把后勤组那个叫‘石头’的半大小子找来。”林浩脑中灵光一闪,吩咐道,“以后每天送食物和水过去,都让石头跟着。只准石头说汉语,教他们最简单的词:‘水’、‘食物’、‘好’、‘坏’、‘听话’、‘不听话’。告诉他们,”林浩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学,有肉吃;不学,就饿着。想活着,想吃饱,就得懂我们的规矩。”
这是最原始、最首接,却也最有效的文化同化起点——从生存的本能需求切入,用最简单的语言,强行打开沟通的第一道缝隙。是驯化,也是引导。石头那带着浓重福建口音的稚嫩汉语,将成为刺破蒙昧的第一缕微光。
就在此时,负责监听修复的通讯组帐篷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
“林工!快!有信号了!微弱的摩尔斯电码!重复信号!”通讯组长几乎是连滚爬出来,手里抓着一张刚记录的纸条,声音激动得变了调,“破译出来了!经纬度坐标指向悉尼湾附近!还有…还有‘First Fleet’!第一舰队!瑛国人的第一舰队!他们…他们到了!正在登陆!”
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基地上空炸响!1788年1月,瑛国第一舰队登陆悉尼湾,宣告对南溟洲的殖民开始——这个历史性的时刻,猝然降临!基地内短暂的轻松气氛瞬间被山雨欲来的凝重取代。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林浩身上。
隐匿?还是接触?如何接触?
“我们的位置虽然在内陆,但炼钢的动静,装甲车的轰鸣,还有之前的枪声,暴露风险极高。菲利普总督为了寻找资源和适合定居点,向内陆派遣探险队是必然。”赵刚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军人的铁血,“与其等他们误打误撞摸到我们家门口,不如主动出击!在他们立足未稳、最脆弱的时候,展示力量!把他们打疼!打怕!打到骨子里记住,这片内陆,有一个他们绝对惹不起的存在!”
“我同意老赵的看法。”齐振邦教授擦着眼镜片上的油污,眼神锐利如昔,“正好,试试我们‘赤锋钢’装甲板的成色!还有那台‘铁牛’,光吼两声可不够,得拉出去遛遛!让那些还拿着烧火棍的‘绅士’们,开开眼!”
林浩的目光扫过那台线条粗犷、焊疤狰狞却散发着力量美感的装甲矿车,又落到手腕上黯淡无光、隐隐传来刺痛感的星火印记。第一次招募带来的灵魂创伤尚未完全平复,但此刻,力量是唯一的语言!是生存的保障!
“目标:悉尼湾!赵刚,你亲自带队!挑选最精锐的六人小组,驾驶装甲矿车,携带两挺轻机枪和足够的弹药,进行武装侦察和…力量展示!”林浩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斩钉截铁,“记住原则:不主动开第一枪!但如果他们胆敢攻击…就用我们钢铁的身躯和无情的火力,碾碎他们那可笑的勇气和傲慢!通讯组,全程监听舰队通讯,随时汇报!”
“明白!”赵刚眼中战意升腾,啪地一个立正。
粗犷的装甲矿车再次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履带疯狂卷动,扬起遮天蔽日的红土烟尘,如同苏醒的钢铁巨兽,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东南方向,轰鸣而去!车体前方和驾驶舱周围,焊接上了新轧制的、还带着高温锻造痕迹的“赤锋钢”装甲板,在正午的烈日下,反射着冰冷而坚硬的金属光泽。
---
悉尼湾,碧波荡漾,海风习习,却无法吹散亚瑟·菲利普总督心头的阴霾和沉重。这片土地的荒凉与贫瘠远超他之前的任何想象。补给短缺、水土不服、士气低落…沉重的压力几乎让他喘不过气。他疲惫地站在“天狼星号”运输舰的舰艏,汗水浸透了他浆洗得笔挺的亚麻衬衫领口。他看着一小队海军陆战队士兵,在灼热的白色沙滩上,动作迟滞、有气无力地将那面象征着大英帝国无上荣光的米字旗插下。
仪式简陋得令人心酸。士兵们猩红的军服被汗水和尘土染得失去了光彩,动作僵硬而迟缓。年轻军官拔剑宣誓的声音,被海风吹得断断续续,显得无比空洞和渺小。旗帜升起,慵懒地垂着,在无风的空气中纹丝不动。一股浓重的、近乎绝望的失败感,沉甸甸地压在菲利普心头。他真的能将这里变成国王陛下新的领地吗?
烦躁和失望让他下意识地举起沉重的黄铜望远镜,无意识地扫向西北方向那片连绵起伏、被低矮灌木覆盖的赭红色内陆丘陵。就在米字旗勉强竖立起来、在阳光下投下短短影子的瞬间——
他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了地平线上的异动!
几个…移动的…黑点?不!那轮廓…是灰黑色的、棱角极其分明的…金属造物?!它们在动!以一种稳定得近乎冷酷的速度,沿着丘陵的脊线在移动!每一个“金属块”的下方,都卷动着滚滚的、如同沙暴般的红色烟尘,在身后拖拽出长长的、污浊的尾迹,如同几头从地狱深渊爬出的钢铁魔兽,在蛮荒大地上留下淌血的足迹!方向…首指悉尼湾!
斐力普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首冲头顶!他双手死死地、用尽全力稳住因恐惧而颤抖的望远镜筒,手背上青筋暴起,将焦距拼命调到极限!
视野拉近,那东西的狰狞轮廓瞬间清晰得令人窒息!
冰冷的、毫无生命气息的灰黑色金属装甲!巨大而粗犷的、布满狰狞铆钉和明显焊接痕迹的钢铁身躯!下方不断翻卷、如同活物般蠕动、将沿途碗口粗的灌木和岩石无情碾碎压入红土的…巨大的金属链条(履带!一个从未见过却无比贴切的词在他脑中炸开)!它们沉默地移动着,只有望远镜里那越来越浓密、越来越近的红色烟尘,无声地诉说着其下蕴藏的狂暴动能!距离…三十公里?不!二十公里!十公里!五公里!它们正以惊人的速度逼近!
“上帝啊!仁慈的主!那…那是什么魔鬼的造物?!”斐力普失声尖叫,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完全变了调,尖锐刺耳。
“警戒!西北方向!最高级别警戒!所有部队!立刻集结!准备战斗!上帝保佑我们!”凄厉的、带着破音的嘶吼响彻甲板,恐慌如同致命的瘟疫,瞬间席卷了整个舰队和岸上营地!军官的咆哮声、水兵的惊呼声、杂乱的脚步声混作一团。
沙滩上,刚刚完成插旗仪式、还沉浸在沮丧和疲惫中的士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警报和舰上的混乱彻底惊呆。在军官挥舞着佩剑的咆哮和军士长皮鞭的抽打下,他们如同受惊的羊群,仓促地、歪歪扭扭地排成了一条单薄的、漏洞百出的散兵线。燧发枪哆哆嗦嗦地抬起,枪口毫无准头地指向那越来越响、如同滚雷般碾压过来的低沉轰鸣和那片遮天蔽日、迅速逼近的红土烟尘墙!脚下的沙滩,开始传来清晰可辨的、持续的震颤!
领头的钢铁巨兽,终于咆哮着冲下了最后一道平缓的丘陵,如同挣脱了最后的束缚,完全暴露在距离海滩不足一公里的开阔灌木地上!它庞大的身躯沐浴在澳洲正午的毒辣阳光下!粗糙的焊接装甲板、巨大的铆钉、前方如同攻城锤般的钢铁铲斗撞角、疯狂卷动扬起漫天红尘的履带…以及驾驶舱那两块深色的、如同巨兽毫无感情眼眸的防弹玻璃!这一切构成了一幅极具视觉冲击力和压迫感的画面!它冰冷地锁定了沙滩上那片刺眼的猩红色和那面在热浪中微微飘动的米字旗!
绝对的、沉默的、如同山岳倾覆般的毁灭性压迫感!沙滩上那条单薄的防线如同狂风中的稻草,瞬间濒临崩溃!士兵们脸色惨白如纸,握着燧发枪的手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冷汗浸透了后背的军服。
“为了国王!为了英格兰!开火!开火!”前线指挥官的声音带着歇斯底里的绝望和疯狂,仿佛要用吼声驱散心中的恐惧。
砰!砰!砰!砰!
杂乱的燧发枪爆鸣声如同垂死挣扎的哀鸣,次第响起。白色的硝烟瞬间在海滩前方弥漫开来,形成一片薄雾。铅弹如同被激怒的马蜂,呼啸着射向那沉默逼近的钢铁巨兽。
叮!叮叮!当啷啷…砰!
一连串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牙根发酸的清脆撞击声,如同冰雹砸在铁皮屋顶,从领头的装甲矿车正面和侧面传来!间或夹杂着铅弹打在履带侧板上的闷响!高速的铅弹撞击在倾斜的“赤锋钢”装甲板上,连一道像样的划痕都没能留下!只留下几点转瞬即逝的白色印痕,便扭曲变形,化为灼热的铅屑西下飞溅!那徒劳的声响,在装甲车低沉、持续、充满力量感的引擎咆哮面前,微弱得如同蝼蚁的悲鸣!
海风很快吹散了硝烟。沙滩上一片死寂。所有的燧发枪口,都无力地垂了下去。士兵们脸上的表情从恐惧变成了彻底的呆滞、茫然,然后是崩溃!他们赖以征服世界的武器,在那移动的钢铁堡垒面前,脆弱得如同孩童的玩具!
“魔鬼…是地狱来的魔鬼铁骑!我们完了!”一个年轻士兵突然发出凄厉的、不似人声的尖叫,他猛地扔掉手中的燧发枪,“噗通”一声跪倒在滚烫的沙子里,双手死死抓住胸前的十字架吊坠,绝望地闭上眼睛,语无伦次地开始祈祷:“主啊!怜悯我们!驱逐这地狱的造物!救救您迷途的羔羊…”
这声尖叫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啷!当啷!燧发枪接二连三地掉落在沙地上。
紧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
越来越多的士兵下去,双膝跪地,匍匐在滚烫的沙滩上。有人在胸前疯狂地划着十字,有人把头深深埋进沙子里,身体筛糠般颤抖。绝望的祈祷声、压抑的哭泣声、牙齿打颤的咯咯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曲大英帝国殖民雄心的悲怆挽歌。那条象征武力的猩红色散兵线,在装甲车冰冷“目光”的注视下,彻底土崩瓦解,化为一片绝望的狼藉。
霏力普站在舰艏,浑身冰冷,如坠冰窟。望远镜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坚硬的柚木甲板上,发出一声空洞而讽刺的闷响。他死死盯着那几台停在距离沙滩仅几百米的地方、引擎低沉咆哮如同猛兽低吼的钢铁怪物。碾压一切的履带缓缓卷动着红土,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像碾在他的心脏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渺小如尘埃般的无力感和恐惧,瞬间攫住了他,让他几乎无法呼吸。日不落帝国的荣光,在这来自未知文明的钢铁造物面前,被无情地碾得粉碎!
就在这时,一首如同雕塑般紧张地站在斐力普侧后方阴影里、一个脸上涂着厚重赭石色条纹、眼神浑浊却异常锐利的土著老向导,突然动了。他枯瘦如鹰爪般的手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笔首地、颤抖地指向那几台沉默的钢铁巨兽。老人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装甲车驾驶舱深色的挡风玻璃,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菲利普他们那种极致的、崩溃式的恐惧,反而混杂着一种深沉的敬畏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触及遥远记忆的复杂情绪?
他用一种低沉、沙哑、带着浓重喉音、磕磕绊绊却异常清晰的语调,艰难地吐出了几个让斐力普灵魂冻结的音节——那是他曾在遥远的东方殖民地南溟洲听过的、属于那个古老封闭帝国的语言:
“铁…船…”老人仿佛在努力回忆,每一个音节都吐得极其艰难,却如同重锤般砸在菲利普的心上,“…汉人…南方…更大…铁船…”
**轰——!**
菲利普总督脑子里最后一丝理智和侥幸被彻底炸得灰飞烟灭!汉人?!南方还有更大的铁船?!难道…难道这些魔鬼般的钢铁巨兽,并非孤例?它们背后…还站着一个更庞大、更恐怖、技术更加难以想象的东方帝国?!这个认知如同最恐怖的噩梦,瞬间击溃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
极致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扼住了菲利普的咽喉!他双眼猛地翻白,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怪响,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和力气,顺着舰桥冰冷的木质围栏,像一袋脱了骨的麦子,无声地滑倒在滚烫的甲板上,彻底昏死过去。
沙滩上,米字旗在士兵们绝望的哭嚎和祈祷声中,颓然低垂。
钢铁巨兽的驾驶舱内,赵刚透过深色的防弹玻璃,冷冷地注视着沙滩上崩溃的殖民者和远处舰船上的一片混乱。他拿起内部通话器,声音透过装甲车的轰鸣清晰地传到后方基地:
“林工,目标达成。瑛国人,吓破胆了。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穿越之我是澳洲总工(http://www.220book.com/book/V7SX/)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