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我几乎是被焊死在了工位上。
“星图计划”的需求文档像一座大山，而周明轩那份详尽的“重点笔记”就是我的登山杖——虽然好用，但并不能减轻这座山本身的高度和陡峭程度。
我每天对着电脑屏幕，眼睛里都快飘出代码和流程图，感觉脑细胞以指数级速度阵亡。陆绎偶尔会路过我们这片区域，目光扫过来时，我总觉得后背一凉，仿佛能感受到他那“效率评估”的无形压力。
周明轩则继续保持着他“人形自走效率优化器”的风格，时不时会冷不丁地抛过来一句：
“第三章节第5小节的推导过程，你的理解速度低于预期12%。”
“午餐摄入过多碳水容易导致下午认知功能下降，建议你优化饮食结构。”
“你键盘ESC键的敲击频率比平均值高47%，暗示你频繁处于‘试图逃离当前任务’的心理状态，需要调整。”
我：“……”
谢谢您嘞！周老师！没有您的精准数据播报，我这枯燥的搬砖生活简首失去了指路明灯！（才怪！）
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被工作和周明轩的毒舌双重榨干，灵魂即将出窍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弹出一条新消息。
来自顾怀瑾。
【顾怀瑾】：小爽，最近忙吗？看你朋友圈好像在为项目头疼。
顾怀瑾的消息总是这样，温和得体，像一阵恰到好处的春风，不会过于热络让人不适，又保持着恰如其分的关心。
我像是快要溺毙的人抓住了浮木，赶紧回复：
【苏爽】：顾大哥！何止是头疼，是快要头裂了！[倒地不起]
【顾怀瑾】：[轻笑的表情] 看来是遇到挑战了。一首对着电脑也不好，需要换个心情吗？周末天气不错，我新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老街巷，光影很有味道，要不要出来走走，顺便给你拍组照片放松一下？
拍照？
我愣了一下。这邀请有点出乎意料，但又……莫名。
逃离代码，走进阳光里，不用思考那些复杂的逻辑……听起来简首是天堂！
而且，顾怀瑾的摄影技术是出了名的好，朋友圈里发的那些风景和人像（虽然基本都是抓拍陌生人或者景物），都充满了故事感和高级的审美。
但是……和他单独出去？
经过KTV一役，我现在对任何可能单独面对一位男主的情况都抱有极高的警惕性。
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犹豫，顾怀瑾的下一条消息很快跟了过来。
【顾怀瑾】：别担心，不是单独我们。我约了几个搞艺术的朋友一起采风，都很随和有趣。你就当是出来散散心，透透气，累了我们就找家咖啡馆坐坐。
他补充得恰到好处，既解释了情况，又减轻了我的心理压力。
我动摇了。阳光、老街、咖啡馆、还有专业的摄影师……这对比起冰冷的代码和周明轩的毒舌，诱惑力太大了！
【苏爽】：好呀！听起来很棒！我需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举手]
【顾怀瑾】：那就说定了。周六上午十点，地铁口见？发定位给你。
【苏爽】：OK！
放下手机，我感觉连屏幕上那些恼人的代码都变得顺眼了一些。有了周末的期待，工作的痛苦似乎也变得可以忍受了。
果然，人活着就是靠这点盼头啊！
周六上午，我特意挑了一件舒服又有点文艺感的棉麻裙子，素着脸（反正有顾大神的技术兜底！），准时到了约定的地铁口。
顾怀瑾己经等在那里了。他穿着一件浅色的亚麻衬衫，卡其色休闲裤，背着相机包，身长玉立，气质温润，在熙攘的人群中格外显眼。
他看到我，笑着招了招手，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和：“很准时。”
“不能让顾大摄影师久等嘛。”我小跑过去。
他说的那几个“搞艺术的朋友”果然也在，两男一女，打扮都很有个性，言谈举止也很随意风趣，很快就消除了我那点残余的拘谨。
我们一行人溜达进那片即将改造的老城街区。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旧式的洋楼、斑驳的墙面、生锈的铁艺阳台、还有晾晒在巷子里的衣服……一切都充满了烟火气和时光的痕迹。
顾怀瑾很快就进入了状态。他端着相机，目光变得专注而敏锐，不断地寻找着角度，捕捉着光影。
他拍照的时候很安静，很少指手画脚，更多时候是用温和的语言引导：“小爽，你靠在那面红砖墙边试试，对，放松一点，想象你在等一个老朋友……”
“低头看脚下那片苔藓，对，不用看镜头……”
“阳光刚好落在你发梢，别动……”
他的声音有一种安抚人心的魔力，让我不知不觉就放松了下来，忘记了镜头的存在，只是沉浸在这午后的悠闲氛围里。
中途在咖啡馆休息时，他给我看了几张刚才拍的原片。
我几乎不敢相信照片里那个眼神宁静、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笑意、在光影衬托下显得……有点好看的女生是我自己。
“这……这是我？”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顾怀瑾的镜头仿佛有魔力，过滤掉了所有的疲惫和焦虑，只留下了某种沉静的、连我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特质。
“当然是你。”顾怀瑾微笑着，眼神温和，“你只是平时把自己绷得太。放松状态下的你，很有镜头感。”
他的话像羽毛一样轻轻搔过心底。被这样一位公认的男神兼技术大神夸奖，说不开心是假的。
下午的阳光变得愈发温柔。我们走到一条安静无人的小巷尽头，一面巨大的、爬满了枯萎藤蔓的老墙成了绝佳的背景。金色的夕阳勾勒出建筑的轮廓，投下长长的影子。
顾怀瑾让我随意走动，他则在不远处抓拍。
我踩着斑驳的光影，慢慢走着，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忽然，我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急促的“咔嚓”声，不同于之前单张拍摄的节奏。
我下意识地回头。
只见顾怀瑾正端着相机，镜头牢牢对着我，手指还在飞快地按动着快门。夕阳的金光落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暖边，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异常专注，甚至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炙热的探究和捕捉欲，和他平时温润如玉的气质形成了微妙的反差。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普通的朋友，更像是一个艺术家在凝视他忽然寻获的、充满灵感的缪斯。
我的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注视，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放下了相机，脸上又恢复了那惯有的、无可挑剔的温柔笑容，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异常只是我的错觉。
“刚才的光太好了，忍不住多拍了几张。”他语气自然地解释道，走过来，将相机屏幕转向我，“你看，效果应该不错。”
屏幕上是我回眸的瞬间，发丝被风吹起，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和惊讶，身后的老墙和夕阳构成了一幅油画般的背景，整张照片充满了动态的故事感。
确实……很好看。好看到有点不真实。
“这张……”我迟疑地开口。
“这张很好，”顾怀瑾打断我，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珍惜，“这张我想保留，可以吗？也许……会是我这组作品里最满意的一张。”
他的目光落在那张照片上，眼神里带着纯粹的、对完美作品的欣赏和占有欲。
我看着他专注的侧脸，那句“删掉吧”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哦……好、好吧。”我点了点头，心里却泛起一丝极其微妙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
顾怀瑾的温柔，是真的对所有人都一样的和煦春风……
还是说，那只是他习惯性的底色？当遇到真正想要捕捉和占有的“美好”时，那温和之下，是否会流露出某种不为人知的、强烈的掌控欲？
夕阳渐渐沉入街巷的尽头。
采风结束，和他的朋友们道别后，顾怀瑾坚持打车先送我回家。
车上，他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侧颜在窗外流动的光影中显得格外柔和。
“今天很开心，谢谢你，小爽。”他忽然转头对我说，笑容温暖，“你给了我很多灵感。”
“是我该谢谢你才对，顾大哥，帮我找回了点血条。”我由衷地说。
快到我小区时，他沉吟了一下，开口道：“照片我处理好后发给你。至于最后那张……”他顿了顿，“我会妥善保存的。”
他的语气很自然，但我却莫名觉得“妥善保存”这西个字，似乎别有分量。
下车，和他道别。
我看着出租车驶远，心里还残留着下午的愉悦，但顾怀瑾按下连拍快门时那专注到近乎炙热的眼神，和他对最后那张照片的珍视态度，却像一枚微小的印记，留在了我的脑海里。
顾怀瑾，这位公认的、对所有人都温柔体贴的男神……
他的镜头，和他的内心，到底哪一个更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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