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绎那句冰冷的“注意安全”像一句设定好的程序指令，在我脑内开启了全天候的后台监控模式。
连续几天，我像个受惊的兔子，对周遭环境敏感得离谱。
下班晚归时，身后任何一个稍微急促点的脚步声都能让我汗毛倒竖，忍不住攥紧钥匙（尖端朝外！），加快步伐，甚至好几次假装系鞋带偷偷回头确认，心跳得像揣了只蹦迪的青蛙。路过小区那片灯光昏暗的绿化带时，会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小跑通过。连拿个快递都恨不得全副武装，速战速决。
阿哲的警告和陆绎的叮嘱，像两重无形的紧箍咒，让我本就因“星图计划”而紧绷的神经，更加脆弱，几乎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这种状态下，工作效率可想而知。代码错误率飙升，会议走神被抓包，连周明轩看我的眼神都从一贯的“看待低效碳基生物”的鄙夷里，罕见地掺进了一丝……堪称“观察人类迷惑行为大赏”的科研兴趣。
“苏爽，你最近提交的代码注释率下降了25%，逻辑冗余度上升了18.7%。”他推了推反光的眼镜，语气像是在分析一组异常数据，“你的生理性震颤频率和瞳孔对焦延迟也高于日常基准。综合推断，你的神经系统正长期处于非理性过载状态，这严重损耗了你的认知资源。需要我帮你申请介入式神经调节或更换更高效的生物组件吗？”
我：“……”
谢谢您嘞周老师！您真是我身心健康的好管家！（就是听起来不太像合法医疗建议！）
好不容易又熬到一个加班深夜。感觉脑浆都快被榨干，眼皮重得像挂了铅块。
我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飘出办公楼，晚风吹在脸上才带来一丝清醒的凉意。这个点，连路灯都显得格外寂寞。我习惯性地摸出手机，想叫个车，却发现手机电量不知何时己悲壮地宣告耗尽，自动关机了。
“……！”一股凉气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没手机，没车，意味着我要独自走过那条需要十五分钟、其中一段路灯还半死不活的老路回家。
阿哲的警告立刻在耳边立体声循环播放。
我站在公司门口，看着空旷的街道，心里天人交战。是硬着头皮走回去？还是返回公司充电？返回公司意味着至少要再待半小时，而且大概率会碰上同样加班刚结束的周明轩，接受新一轮的“人类机能评估”……
最终，对周明轩毒舌的恐惧（以及实在不想再爬回那令人窒息的办公室）战胜了对夜路的恐惧。我咬咬牙，抱紧了装着电脑的包（好歹也算个钝器！），迈开了沉重的步伐。
一开始还算顺利。主干道上偶尔有车辆驶过，带来短暂的光明和噪音。
但拐进通往小区的那条辅路后，环境瞬间安静下来。路灯间隔变远，光线昏暗，路旁的树影被拉得长长的，随风晃动，像张牙舞爪的鬼魅。
我的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跳动。每一步都踩在自己放大的心跳声上。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各种社会新闻标题。
就在我走到最暗的那段路，几乎要开始小跑时，身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不是那种匀速的、正常的走路声，而是有些拖沓、时快时慢，明显在靠近！
我头皮瞬间炸开！后背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不敢回头！恐怖片里回头就被噶的定律我还是懂的！
我猛地加快脚步，几乎要跑起来。
身后的脚步声也立刻加快了，甚至更近了！
恐惧攫住了我的喉咙，我几乎要尖叫出声！
就在我感觉那只手下一秒就要搭上我肩膀的瞬间——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我侧后方的巷口阴影里以惊人的速度无声掠出！
动作快得我只看到一道模糊的轨迹！
没有多余的声响，只有一声极其短促的、被强行扼制在喉咙里的闷哼，以及重物软倒摩擦地面的声音。
我吓得猛地停住脚步，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颤抖着转过身。
刚才那个跟在我身后的男人，己经瘫倒在地，一动不动。而一个挺拔瘦削的身影，正站在我和那人之间。
深色运动服，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全部面容，只能看到一个线条冷硬的下颌。
是阿哲！
他又一次出现了！
这一次，因为距离更近，我能更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子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像一柄刚刚归鞘的利刃，还残留着逼人的锋芒。
他微微侧头，帽檐下的目光极其短暂地扫过我，确认我没事。那眼神依旧冷静得可怕，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掉了一粒灰尘。
“……”我张了张嘴，巨大的惊吓和震惊让我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他似乎并没有期待我的回应。在确认我无碍后，他便准备像前两次一样，转身融入阴影。
但这一次，不知哪来的勇气（或者是惊吓过度导致的脑抽），我猛地向前一步，声音发颤地叫住了他：
“等、等一下！”
他的动作顿住了，但没有完全转过身，只是偏头看向我，帽檐下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但那无声的注视本身就带着一股压力。
“你……你到底是谁？”我声音抖得厉害，却坚持问出口，“为什么……每次都帮我？”
空气凝固了几秒。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车流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准备再次消失时，他那低沉沙哑、仿佛很久没有说过话的嗓音，终于极轻地响起了，比夜风重不了多少：
“路过。”
骗鬼呢！哪有人天天半夜在女孩子回家路上“路过”还刚好都能碰上麻烦？！
“那……那你为什么让我别走夜路？是不是有人……”我急切地追问，试图抓住这难得的机会。
他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权衡什么。然后，他极快地、几乎是含糊地吐出了几个字，比刚才那句更低沉，却像冰锥一样刺入我的耳膜：
“有人……在打听你。”
说完，他不再有任何停留，身形一晃，如同真正的影子般，迅速退入旁边更深的黑暗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我，僵在原地，浑身冰冷。
有人……在打听我？
谁？
为什么？
阿哲又为什么会知道？
无尽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比这深夜的冷风更刺骨。
他看着我的那种眼神，冰冷，审视，却又一次次地救我……
他到底是什么人？
那句“有人在打听你”，是警告，还是……别的什么？
我看着地上那个依旧昏迷不醒的男人，又看向阿哲消失的那片浓重夜色，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张看不见的网中。
而织网的人，目的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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