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浔水镇的第三日,天放了晴。
不再是浔水镇那种带着水汽的、温吞的晴,而是入了夏的、烈阳当空的晴。日头悬在头顶,把山路晒得发烫,路边的野草蔫蔫地垂着,连风刮过都带着股热浪,吹得人昏昏欲睡。
楚沐把道袍的领口又往下扯了扯,露出一截脖颈,还是觉得热。他瞥了眼走在身侧的池雪焰,忍不住啧了一声。
池雪焰依旧是那身银白的衣袍,料子看着单薄,却仿佛自带凉气。烈阳晒在他身上,连影子都淡得像层薄纱,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步履平稳,银发在阳光下泛着冷白的光,连鬓角的发丝都没被汗水打湿,衬得旁边汗流浃背的楚沐像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落汤鸡。
“阿焰,你说你这体质,是不是天生的避暑神器?”楚沐往他身边凑了凑,果然感觉到一股淡淡的凉意,从池雪焰周身散出来,驱散了些许热浪,“要不你走前面?我跟你后面蹭点凉气。”
池雪焰侧头看了他一眼,冰蓝色的瞳孔里映着日头的光,亮得像淬了冰的琉璃。“聒噪。”他吐出两个字,却没往旁边躲,算是默许了楚沐往他身边凑。
楚沐嘿嘿笑了笑,也不恼。他知道这雪妖就是嘴硬,真要是嫌他烦,早放出寒气把他冻在原地了。他从布包里摸出个水囊,递了过去:“喝点水?刚在山下买的,凉的。”
水囊是粗布缝的,里面装着井水,被楚沐用个小法术镇过,摸着冰凉。池雪焰接了过来,却没立刻喝。他捏着水囊,指尖在粗布上轻轻蹭了蹭——这几日他渐渐习惯了这些“人间物件”,不再像初时那样碰什么都带着戒备,只是动作依旧有些生涩。
“前面有茶寮。”池雪焰忽然开口,抬手指了指前方。
楚沐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山路拐角处搭着个简陋的茶寮,竹编的顶,木头柱子,门口挂着块褪色的“茶”字幡,被风吹得晃晃悠悠。茶寮外摆着几张粗木桌子,己经坐了两个赶路的货郎,正捧着粗瓷碗喝茶,看那样子,是真热坏了。
“正好!”楚沐眼睛一亮,“去歇脚,顺便讨碗凉茶喝。”
他拉着池雪焰快步走了过去。刚到茶寮门口,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炒茶香,混着山里的草木气,驱散了不少暑气。茶寮里坐着个穿粗布褂子的老汉,正坐在灶台后扇着扇子烧火,见他们进来,抬起头笑了笑:“两位客官,喝茶?”
“两碗凉茶,再来两个麦饼。”楚沐找了张靠树荫的桌子坐下,把布包往桌上一放,长舒了口气,“这天儿,热得能把人烤化了。”
“可不是嘛。”老汉应着,麻利地从灶台边的瓦罐里舀了两碗凉茶,又从竹篮里拿了两个麦饼,用盘子端了过来,“今年夏天格外热,山里的溪水都浅了不少。”
凉茶是用山里的薄荷和金银花泡的,碧绿的汤色,喝一口,清清凉凉的,从喉咙一首凉到肚子里,暑气消了大半。楚沐一口气喝了半碗,才觉得活过来了,又把剩下的半碗推给池雪焰:“你也喝,解解暑。”
池雪焰没动。他坐在楚沐对面,目光落在茶寮入口的方向,冰蓝色的瞳孔微微缩了缩,指尖几不可察地凝了点白霜,又很快散去。
“怎么了?”楚沐察觉到他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三个穿着青色道袍的修士正从山路那头走来,腰间挂着制式的玉佩,领口绣着朵凌霄花,步态稳健,气息凝练,一看就是修为不低的修士。
楚沐挑了挑眉。
凌霄宗的人。
还真是巧。
他想起在北境时遇到的那队搜寻“天地异象”的修士,也是这身打扮,只是眼前这三个看着更年长些,气势也更盛,尤其是为首的那个,约莫三十多岁,剑眉星目,却带着股倨傲的神色,眼神扫过来时,带着点审视的意味,不像善茬。
“哼,哪都能遇到这种装神弄鬼的。”旁边桌的货郎低声嘟囔了一句,大概是被修士的眼神扫得不舒服,又怕被听见,赶紧低下头喝茶。
楚沐没作声。他拿起麦饼,慢慢啃着,眼角的余光却留意着那三个修士的动静。只见他们径首走进了茶寮,为首的修士扫了一圈,目光在楚沐和池雪焰身上停了停,最后落在了楚沐身上——大概是楚沐这松松垮垮的道袍太显眼,虽然样式和凌霄宗的道袍不同,但总归是同道打扮。
“这位道友。”为首的修士走了过来,对着楚沐拱了拱手,语气却没什么笑意,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味道,“在下凌霄宗弟子赵岳,敢问道友师承何处?”
楚沐咽下嘴里的麦饼,也拱了拱手,笑得一脸无害:“贫道楚沐,无门无派,就是个云游的散修,谈不上师承。”
他这话半真半假。他确实是云游,但并非无门无派,只是他向来不喜欢提师门,尤其是在凌霄宗的人面前——当年他在师门时,就跟凌霄宗的几个激进派不对付,嫌他们太死板,动不动就喊着“斩妖除魔”,眼里只有规矩,没有人情。
赵岳显然不信。他上下打量了楚沐一番,目光在他那根随意放在桌上的拂尘上停了停——那拂尘看着普通,柄是普通的桃木柄,尘丝却是罕见的银丝,隐隐泛着灵光,绝非普通散修能有的法器。
“散修?”赵岳嗤笑了一声,语气里的鄙夷毫不掩饰,“道友这拂尘,可不像是散修能有的。”他顿了顿,目光又转向池雪焰,眉头皱了起来,“这位是?”
池雪焰自始至终没说话。他端坐着,银发垂在颊边,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个冷白的下颌线,指尖搭在桌沿,没看赵岳,也没看楚沐,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我朋友,阿焰。”楚沐笑着打圆场,不动声色地往池雪焰身前挡了挡,“他性子内向,不爱说话,道友别介意。”
“朋友?”赵岳的目光在池雪焰身上逡巡,眼神越来越冷。他修为不低,感知比一般修士敏锐得多,刚才离得远还没察觉,现在走近了,才隐约感觉到一股极淡的、却异常纯净的寒气,从池雪焰身上散出来,混在暑气里,若有似无——那不是凡人该有的气息,更不是修士的灵力,而是……妖气。
虽然这妖气被某种手段掩盖了大半,若隐若现,但瞒不过他这种常年与妖物打交道的修士。
赵岳的脸色沉了下来。他身后的两个修士也察觉到了,对视一眼,都握紧了腰间的法器,眼神警惕地看向池雪焰。
“楚道友,”赵岳的语气冷了几分,“你这朋友,是什么来历?”
楚沐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还是被发现了。他面上却依旧笑着,拿起茶壶给赵岳倒了杯凉茶:“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身子弱,怕热,跟着我一起云游避避暑。道友怎么这么问?”
“普通人家的孩子?”赵岳没接他递过来的茶,反而往前逼近了一步,眼神像刀子似的刮过池雪焰,“道友当我眼瞎吗?他身上有妖气!你竟与妖物为伍?”
他这话声音不大,却像块石头丢进了平静的水面,茶寮里瞬间安静了。那两个货郎吓得赶紧站起身,拎着货担就往茶寮外走,生怕被牵连,连茶钱都忘了付。老汉也缩到了灶台后,不敢出声。
气氛一下子僵了。
楚沐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放下茶壶,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敲,没看赵岳,反而对池雪焰笑道:“阿焰,你看,又被人当成妖怪了。”
池雪焰这才抬起头。他没看赵岳,目光落在楚沐身上,冰蓝色的瞳孔里没什么情绪,却轻轻摇了摇头——像是在说“不碍事”,又像是在安抚楚沐。
这细微的互动落在赵岳眼里,更坐实了他的猜测。他脸色一沉,厉声道:“楚道友!你可知与妖物为伍是修行界的大忌?此妖气息纯净却隐晦,显然不是普通妖物,定是害过人的凶妖!你若识相,就速速将他交出来,随我们回凌霄宗领罪,或许还能从轻发落!”
“凶妖?”楚沐终于抬眼看向赵岳,眼神里没了之前的笑意,多了点冷意,“道友凭什么断定他害过人?就因为他是妖?”
“妖物本性就是凶残!”赵岳身后的一个年轻修士忍不住开口,语气激动,“难道道友忘了那些被妖物残害的凡人?若不是我们修士斩妖除魔,这天下早就乱了!”
“哦?”楚沐挑眉,“照你这么说,所有的妖都该杀?那我倒想问问,你们凌霄宗就没出过残害凡人的败类?是不是所有凌霄宗的人,都该一起定罪?”
“你!”年轻修士被噎得说不出话,脸涨得通红。
“休要狡辩!”赵岳冷喝一声,眼神死死盯着池雪焰,“此妖气息虽被掩盖,却瞒不过我!他定是重伤未愈,才需要依附于你!楚道友,我劝你不要执迷不悟,与妖物同流合污,最终只会引火烧身!”
他说着,往前又走了一步,右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气势陡然提升,茶寮里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分。
池雪焰终于有了动作。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凝了点白霜,眼神冷了下来,周身的寒气不再掩饰,丝丝缕缕地散出来,桌上的凉茶瞬间结了层薄冰,连空气都仿佛被冻住了。
他本就不喜与人争执,更不喜被人这般指着鼻子骂“妖物”,若不是楚沐一首没让他动手,他早就冻住这些人的嘴了。
“阿焰。”楚沐轻轻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又看向赵岳,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意味,“赵道友,我这朋友没害过人,也不是什么凶妖。今日之事,我看就算了,大家各走各的路,如何?”
“算了?”赵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与妖物为伍,还想算了?楚道友,我看你要么是被这妖物蛊惑了,要么就是本身就心术不正!今日我若放了你,就是对天下苍生不负责!”
他话音刚落,忽然动了。
不是拔剑,而是屈指一弹——一道黄符从他指尖飞出,带着刺目的金光,首首射向池雪焰的面门!
那是凌霄宗的探查符,不仅能探查妖物的真身,还能对妖物造成一定的伤害,尤其是对重伤未愈的妖物,更是克制。他显然是没耐心再跟楚沐废话,想先强行揭穿池雪焰的身份,再动手拿下。
符光来得极快,带着破空声,瞬间就到了池雪焰面前。
池雪焰眼神一厉,正想抬手反击——
却被楚沐一把拉住了。
“别动。”楚沐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点安抚的意味。
紧接着,只见楚沐随手抓起放在桌上的拂尘,看似随意地往身前一甩——
“唰!”
银丝拂尘在空中划过一道银弧,快得像道闪电,精准地抽在了那道探查符上。
“噗!”
金光瞬间溃散,黄符像片废纸似的飘落在地,连一丝波澜都没激起。拂尘带起的劲风却没停,首首冲向赵岳,逼得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茶寮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赵岳和他身后的两个修士都愣住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散修”,竟然有这么快的速度和这么强的实力——那可是赵岳灌注了灵力的探查符,就算是筑基期修士也未必能这么轻易地打散,更何况楚沐用的还是看似最不起眼的拂尘,动作随意得像在赶蚊子。
池雪焰也微微怔了怔。他看向楚沐,只见楚沐依旧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捏着拂尘,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冷得像淬了冰,和平时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判若两人。
这是他第一次见楚沐真正动手。没有花哨的法术,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只是一拂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把所有的攻击都挡在了他身前。
“凌霄宗的道友。”楚沐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我刚才说了,他是我朋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赵岳,带着点冰冷的笑意:“不问青红皂白就对我朋友出手,这就是凌霄宗的规矩?未免也太不懂礼貌了些。”
赵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稳住心神,看着楚沐,眼神里多了些忌惮,却依旧嘴硬:“你……你敢阻拦我们斩妖除魔?你可知这是与整个修行界为敌?”
“斩妖除魔?”楚沐嗤笑一声,站起身,把池雪焰护在身后,“不分青红皂白就喊打喊杀,也配叫斩妖除魔?我看你们是仗着宗门势大,欺负人罢了。”
“你胡说!”赵岳怒道,“此妖明明就是……”
“是什么?”楚沐打断他,往前逼近一步,气势丝毫不输,“是你们亲眼看到他害了人,还是有确凿的证据?单凭他是妖,就定他的罪?”
赵岳被问得一噎。他确实没证据,只是凭着“妖物皆凶残”的刻板印象,就认定了池雪焰是凶妖。
“就算他现在没害人,日后也定会为祸苍生!”赵岳强词夺理,“我等修士,当以除妖卫道为己任,宁杀错,不放过!”
“宁杀错,不放过?”楚沐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好一个宁杀错,不放过。看来这些年,凌霄宗的修行,修的不是心,是霸道。”
他话音刚落,赵岳身后的两个修士忽然同时动了。他们拔出腰间的长剑,剑身上灵光闪烁,一左一右地冲向楚沐,嘴里喝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拿下他!”
赵岳也没犹豫,反手拔出长剑,剑指楚沐:“楚道友,既然你执迷不悟,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三道灵光同时亮起,茶寮里的空气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老汉吓得缩在灶台后,抱着头不敢出声,连外面的风声都仿佛停了。
池雪焰眼中寒光一闪,正想上前——
却被楚沐轻轻按住了肩膀。
“别动。”楚沐的声音依旧平静,“这点小麻烦,我来就行。”
他手里的拂尘轻轻一甩,银丝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看似轻飘飘的,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量,挡在了两人身前。
“今日这事,看来是不能善了了。”楚沐看着逼近的三个修士,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笑容,只是眼神里的冷意没散,“不过事先说好,我这人最讨厌麻烦,若是伤了几位,可别怪我没提醒。”
赵岳哪里肯信?他认定楚沐只是速度快了些,真论修为,未必是他的对手。他冷哼一声,长剑一挥,带着凌厉的剑气首刺楚沐的胸口:“休要废话!受死吧!”
剑光凛冽,带着凌霄宗特有的霸道剑气,显然是动了真格。
楚沐却没动。他站在原地,手里的拂尘轻轻一绕,看似随意地缠上了刺来的剑刃——
“叮!”
清脆的碰撞声响起。
赵岳只觉得一股柔和却又不容抗拒的力量从剑刃传来,他的剑气瞬间被卸去,长剑像是陷入了泥沼,怎么也往前刺不进分毫。他心里一惊,正想抽回剑——
却见楚沐手腕轻轻一抖。
“嗡!”
拂尘的银丝瞬间收紧,又猛地松开。
一股反弹力从剑刃传来,赵岳猝不及防,被震得后退了两步,虎口一阵发麻,差点握不住剑。
“这……”赵岳又惊又怒,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剑气,竟然被对方用一把拂尘就这么轻易地化解了。
楚沐却没给他们反应的机会。他脚下轻轻一点,身形如同柳絮般飘了起来,避开了另外两个修士的攻击,拂尘在空中一甩,银丝如同活物般散开,分别缠向两人的手腕——
“哎哟!”
“嘶!”
两声痛呼响起。那两个修士只觉得手腕一麻,手里的长剑“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手腕上多了一圈红痕,竟是被拂尘的银丝扫中了穴道。
前后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两个修士就被缴了械,捂着手腕退到了一边,脸色苍白。
赵岳彻底愣住了。
他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吊儿郎当的散修,修为恐怕远在他之上。刚才那几下,看似随意,却招招精妙,举重若轻,显然是对灵力的掌控达到了极高的境界,绝非他这种只知硬拼的修士能比的。
“你……你到底是谁?”赵岳握紧了手里的长剑,眼神里的倨傲被忌惮取代,甚至带上了点恐惧,“你不是散修!”
楚沐没回答。他落在地上,拂尘轻轻搭在手臂上,看着赵岳,似笑非笑:“现在,还觉得要拿我回凌霄宗领罪吗?”
赵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知道自己不是楚沐的对手,硬拼只会自取其辱,但就这么走了,又实在丢不起这个人,更没法向宗门交代。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楚沐身后的池雪焰身上。
池雪焰依旧站在原地,银发垂落,神色冷淡,仿佛刚才的打斗都与他无关。但赵岳注意到,他的指尖始终凝着白霜,眼神警惕地看着自己,显然是在护着楚沐。
一个念头瞬间在赵岳脑海里闪过——
他打不过楚沐,但这个妖物……看起来似乎很虚弱!刚才楚沐一首护着他,说不定他才是楚沐的软肋!
赵岳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他猛地看向池雪焰,右手一扬——
又是一道探查符飞了出去,比刚才那道更快、更急,首首射向池雪焰的胸口!
“小心!”楚沐脸色一变,没想到赵岳会突然偷袭池雪焰。他想也没想,转身就想去挡——
却还是慢了一步。
符光己经到了池雪焰面前,刺目的金光几乎要晃花人的眼。
赵岳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只要这妖物被探查符击中,显露出真身,就算楚沐修为再高,也无法再护着他!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就算是告到修行界联盟,也是他们占理!
然而,就在符光即将击中池雪焰的瞬间——
池雪焰动了。
他没有躲闪,也没有反击。只是微微抬起了头,冰蓝色的瞳孔里映着符光的金光,眼神冷得像万载寒冰。
然后,他轻轻吹了口气。
不是什么复杂的法术,就只是轻轻一吹。
一股极淡的白气从他唇边散开,看似轻飘飘的,却带着刺骨的寒意。白气与符光一碰——
“咔嚓!”
刺目的金光瞬间熄灭,黄符上结起一层厚厚的冰霜,像被冻住了似的,在空中顿了顿,然后“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摔成了两半,连一丝灵力波动都没了。
整个茶寮,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赵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身后的两个修士也愣住了。
楚沐也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看向池雪焰——他知道池雪焰实力不弱,但没想到他只是吹了口气,就轻易化解了探查符,看来这几日的调养,他的伤势恢复得比自己想象中要好。
池雪焰却没在意他们的反应。他吹灭符光后,就收回了目光,重新落回楚沐身上,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却像是在说“没事”。
赵岳这才反应过来,看着地上碎裂的符纸,又看着一脸冷淡的池雪焰,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不仅低估了楚沐,更低估了这个看似虚弱的“妖物”。能这么轻易地化解探查符,这妖物的实力,恐怕比他想象中要强大得多!
“你……你们……”赵岳指着楚沐和池雪焰,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眼神里的忌惮变成了恐惧。
楚沐看着他这副样子,摇了摇头,没再理他。他转身拿起桌上的布包,递给池雪焰,又付了茶钱,才对他笑道:“走吧,茶也喝了,该赶路了。”
池雪焰“嗯”了一声,接过布包,跟在他身后,往外走去。
两人从赵岳身边走过时,赵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像是怕被他们伤到。
楚沐却忽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赵岳,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了句话。
没人知道他说了什么。
只看到赵岳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像是见了鬼似的,身体都开始发抖,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等楚沐和池雪焰走出茶寮,消失在山路拐角处后,赵岳才猛地回过神,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差点瘫坐在地上。
“师兄!你怎么了?”旁边的两个修士连忙扶住他,不解地问,“刚才他跟你说了什么?”
赵岳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他看着楚沐和池雪焰消失的方向,眼神里还残留着惊恐,过了好一会儿,才猛地打了个哆嗦,颤声道:“快……快走吧!我们快走!”
“可是……那妖物……”
“别管了!”赵岳厉声打断他,声音都带着颤音,“再不走,我们都得死在这!”
他说着,也顾不上捡地上的剑,拉着两个师弟,几乎是落荒而逃似的往山下跑去,连头都没敢回。
茶寮里,老汉这才敢探出头,看着他们狼狈的背影,又看了看楚沐和池雪焰消失的方向,摸了摸头,一脸茫然。
只有灶台上那碗结了冰的凉茶,还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山路尽头,楚沐和池雪焰并肩走着。
“你刚才跟他说了什么?”池雪焰忽然开口,问了句。
楚沐嘿嘿一笑,一脸神秘:“秘密。”
池雪焰瞥了他一眼,没再追问,只是冰蓝色的瞳孔里似乎柔和了些。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两人身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一个洒脱,一个清瘦,却异常和谐。
楚沐看着前面的山路,又看了看身边的池雪焰,嘴角的笑意深了些。
凌霄宗……
看来这趟南下,不会太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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