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总带着三分缠绵,淅淅沥沥落了半宿,将青石板路润得发亮,连空气里都浸着墨香与水汽交织的清润。楚沐身着月白道袍,袖口绣着几枝疏淡竹影,手中摇着折扇,慢悠悠踏入“墨韵轩”雅集时,檐角的雨珠正顺着青瓦滑落,在地面溅起细碎的水花。
他身侧的池雪焰则换了身玄色锦袍,领口与袖口滚着银线暗纹,长发被一支玉簪束起,脸上覆着一层极薄的青纱,只露出一双冰蓝色的眼眸。那眼眸在江南烟雨的映衬下,像是盛着融不开的寒雪,却又因周遭的烟火气,添了几分难得的温润。他微微垂着眼帘,刻意收敛了周身的寒气,只像个沉默寡言的随从,亦步亦趋地跟着楚沐。
“楚道长倒是好雅兴,这般雨天也肯赏光。”雅集的主人是当地一位颇有名望的乡绅,见楚沐进来,立刻笑着迎上前,目光在池雪焰身上短暂停留,虽觉此人气质清冷得有些异常,却也没多问。
楚沐笑着拱手:“听闻今日墨先生也会亲临,贫道早就想一睹先生风采,哪能因这点雨就失了约。”他说话时语气轻松,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扫过雅集内的众人。
这雅集设在一座临水的庭院里,西周种满了芭蕉与翠竹,几张案几沿着回廊摆放,案上放着纸笔砚台与各色点心茶水。己有不少文人雅士围坐在一起,或挥毫泼墨,或品茗论画,谈笑间尽是江南的温婉雅致。
楚沐带着池雪焰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刚端起茶杯,就听到一阵低低的赞叹声从前方传来。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青色长衫的老者正站在案前作画。那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清癯,手中毛笔行云流水,寥寥几笔,一幅江南烟雨图便己初具雏形。他周身萦绕着一股儒雅的气息,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几分仙风道骨,正是他们此行要找的“墨先生”——赫连博。
池雪焰端坐着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些,指尖微微蜷缩。他虽未见过赫连博的人形模样,却对对方身上那股刻意隐藏的魔功气息极为敏感。那气息如同附骨之疽,哪怕时隔多年,依旧让他心头泛起阵阵寒意。
楚沐察觉到池雪焰的异样,用折扇轻轻敲了敲桌面,低声道:“别急,先看看。”说着,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朝着赫连博走去。
“墨先生的画技果然名不虚传,贫道佩服。”楚沐站在案旁,看着画卷上疏密有致的线条,由衷赞叹道。
赫连博停下笔,抬头看向楚沐,眼中带着几分审视,随即笑道:“这位道长过誉了。看道长气度不凡,想必也是同道中人?”
“贫道楚沐,云游西方,今日偶然路过,恰逢雅集,便来叨扰了。”楚沐拱手笑道,语气随意,却在暗中观察着赫连博的反应。
赫连博听到“楚沐”二字时,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个普通的名字。“原来是楚道长,久仰大名。”他放下画笔,示意侍从递过一张椅子,“道长若不嫌弃,不如坐下一同论画?”
楚沐欣然应允,在案旁坐下。两人从山水画的技法聊起,渐渐谈到了历代名家的画风特点。楚沐学识渊博,引经据典,谈吐风趣,赫连博则对答如流,言语间尽显深厚的底蕴。两人看似相谈甚欢,实则都在暗中试探。
池雪焰坐在原处,目光始终落在楚沐与赫连博身上。他看到赫连博在与楚沐交谈时,眼神时不时会瞟向自己,那目光看似平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每当赫连博的目光扫来时,池雪焰都会刻意避开,将头埋得更低些,周身的气息也愈发冰冷。
“墨先生,晚辈听闻您对极北的风光也颇有研究,不知可有相关的画作?”楚沐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实则是在试探赫连博与极北的关联。
赫连博手中的茶杯顿了一下,随即笑道:“极北之地冰天雪地,虽苦寒,却也别有一番壮阔之景。老夫年轻时曾有幸去过一次,确实留下了几幅画作,只是不知是否入得了道长的眼。”说着,他示意侍从取来一个画轴。
侍从将画轴展开,一幅极北冰原图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画卷上,万里冰封,白雪皑皑,远处的雪山巍峨耸立,近处的冰湖晶莹剔透,甚至能看到冰面上倒映的月光。整幅画意境苍凉壮阔,笔墨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气息。
楚沐看着画卷,手指轻轻着折扇,心中暗道:这画中的景色,与阿焰描述的极北之地极为相似,而且这笔法……似乎与当年封印阵法的符文有几分关联。
就在此时,赫连博忽然看向池雪焰,笑着对楚沐道:“楚道长,这位侍从看着气质清冷,倒与这极北冰原的意境颇为契合。不知可否让他过来,老夫想请他当个模特,添几笔人物进去?”
楚沐心中一紧,面上却依旧带着笑意:“墨先生见笑了,他只是个普通侍从,粗鄙得很,哪当得了模特。”
赫连博却不依不饶,起身朝着池雪焰走去,语气带着几分不容拒绝:“无妨,只是随意几笔,不碍事的。”他走到池雪焰面前,目光落在他覆着青纱的脸上,“不知小友可否摘下面纱?这般好气质,藏着可惜了。”
池雪焰猛地抬头,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色,周身的寒气不受控制地溢散出来,让周围的温度瞬间降低了几分。他紧紧攥着拳头,强忍着动手的冲动。
楚沐见状,立刻快步上前,挡在池雪焰身前,笑着对赫连博道:“墨先生,实在抱歉,他性子腼腆,怕生得很,您就别为难他了。”说着,他不动声色地将池雪焰往后拉了拉,用身体护住了他。
赫连博看着楚沐护犊子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随即笑道:“既然如此,那老夫就不勉强了。”他收回目光,转身回到案旁,“楚道长,时辰不早了,老夫还有些事要处理,先行告辞了。”
楚沐拱手道别:“墨先生慢走。”
看着赫连博离去的背影,楚沐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他转头看向池雪焰,发现他的脸色依旧苍白,握着拳头的手指指节泛白。“没事吧?”楚沐轻声问道。
池雪焰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他身上有魔功的气息,而且……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他肯定认出你了,至少是怀疑你了。”楚沐沉声道,“他刚才那番试探,就是想确认你的身份。幸好你没摘下面纱,不然就中了他的计了。”
两人正说着,一位侍从快步走了过来,手中捧着一幅画卷:“楚道长,这是墨先生让我交给您的,他说您对极北风光感兴趣,这幅画就赠予您了。”
楚沐接过画卷,心中疑惑:赫连博无缘无故送画给自己,肯定没那么简单。他展开画卷,发现这幅画与刚才赫连博展示的极北冰原图极为相似,只是细节处多了一些奇怪的线条。
“这画不对劲。”池雪焰凑过来看了一眼,皱着眉头道,“这些线条……像是某种阵法的符文。”
楚沐仔细观察着那些线条,越看越觉得熟悉。“这是……当年封印你的阵法核心图!”楚沐脸色一变,“赫连博这是在挑衅我们!”
他将画卷收好,对池雪焰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回去再仔细研究这幅画。”
两人起身离开墨韵轩,刚走到巷口,就听到一阵破空声传来。楚沐反应极快,一把将池雪焰拉到身后,同时祭出一张符咒。一支羽箭钉在旁边的墙壁上,箭尾绑着一张纸条。
楚沐取下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寥寥数语:三日后,北境雪山封印之地,了断恩怨。
“他果然是想引我们去北境。”池雪焰看着纸条,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也好,当年的恩怨,也该有个了结了。”
楚沐握住池雪焰的手,感受到他手心的冰凉,轻声道:“别冲动,赫连博既然敢约我们去北境,肯定布下了陷阱。我们得好好准备一下,确保万无一失。”
池雪焰看着楚沐眼中的担忧,心中一暖,点了点头:“我听你的。”
两人并肩走在江南的雨巷中,青石板路在脚下延伸,雨丝落在伞面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远处的水乡依旧温婉,可他们心中都清楚,一场关乎生死的决战,正在不远处的北境雪山等着他们。
回到住处,楚沐将那幅画铺在桌上,仔细研究着上面的符文。池雪焰则坐在一旁,回忆着当年被封印时的情景,试图从中找到破解阵法的线索。
“阿焰,你看这里。”楚沐指着画中的一处线条,“这个符文,是不是与你当年感受到的封印力量有关?”
池雪焰凑过去一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没错!这是封印阵法的核心符文之一,只要破坏了这个符文,整个阵法的威力就会大大减弱。”
楚沐点了点头:“赫连博把这幅画送给我们,一方面是挑衅,另一方面可能也是想让我们误以为他会用同样的阵法对付我们。但我觉得,他肯定还有后手。”
“不管他有什么后手,我都不会再让他得逞。”池雪焰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当年他背叛我,害我被封印百年,这笔账,我一定要讨回来。”
楚沐看着池雪焰坚定的眼神,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会陪你一起去。不管遇到什么危险,我们都一起面对。”
接下来的两天,楚沐和池雪焰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楚沐将自己珍藏的符箓、阵盘等法器一一整理出来,又炼制了几枚专门克制魔功的丹药。池雪焰则闭关修炼,努力恢复巅峰时期的力量,同时熟悉着冰焰的运用。
决战前的最后一个夜晚,江南的雨终于停了。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落在两人身上。楚沐坐在桌旁,擦拭着拂尘,池雪焰则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月色。
“在想什么?”楚沐放下拂尘,走到池雪焰身边问道。
池雪焰转过头,看着楚沐,轻声道:“我在想,如果这次能活着回来,我们就去南海看烟花吧。”
楚沐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好啊,等此间事了,我们就去南海。听说那里的烟花,是天下最美的。”
池雪焰看着楚沐的笑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这次去北境,生死未卜,但只要有楚沐在身边,他就有勇气面对一切。
月光下,两人的身影依偎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温情。他们都清楚,明日的一战,将会决定他们的命运。但此刻,他们心中没有恐惧,只有对彼此的信任和对未来的期许。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楚沐和池雪焰就踏上了前往北境的路途。他们骑着快马,穿梭在江南的晨光中,朝着极北的雪山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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