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什么？”
陆衍的问题，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林玥的心湖里激起层层涟漪。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想要什么？
想要活下去。想要不被这个操蛋的剧情炮灰掉。想要看顾彦辰那个伪君子众叛亲离、身败名裂。
可这些，能对他说吗？
说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说他的人生只是一本被人写好的书？
他大概会第一时间把她当成疯子，然后毫不犹豫地拧断她的脖子。
见她沉默，陆衍眼中的探究之色更浓。
“钱？地位？还是陆太太这个名分？”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问道，每一个词都像是在测试她的底线。
林玥忽然就笑了。
她收起了所有的紧张和严肃，重新变回了那个天塌下来都能先开个玩笑的社畜林玥。
她懒洋洋地靠在书桌边，双手环胸，挑眉看着他：“陆总，我们现在好歹是签了「契约」的合作伙伴，能不能别用这种面试实习生的语气跟我说话？”
她顿了顿，迎上他深邃的目光，笑容里带上了几分真诚，和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同病相怜。
“如果非要说我想要什么，”她轻声说道，“我想要的，大概和你一样——看那个把你我逼到绝境的人，摔得粉身碎骨。”
她的坦诚，让陆衍眼中的冰冷，再次融化了几分。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那份文件，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硬。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
……
当天下午，林玥就被老鬼“请”到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地方。
那是在别墅地下的一个巨大空间，被改造成了一个充满雄性荷尔蒙气息的、半军事化的训练场。
沙袋、拳击台、各种冰冷的器械，空气里弥漫着汗水、枪油和金属混合的味道。
几个身材精悍、气质彪悍的男人正赤着上身在进行着格斗训练，拳拳到肉的闷响和低沉的嘶吼声，让整个空间都充满了原始而暴力的张力。
这就是陆衍的核心团队——「夜鹰」。
一群陪着他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可以把后背交给彼此的兄弟。
林玥的出现，像一只闯入狼群的小白兔，瞬间让所有的训练都停了下来。
十几道锐利如刀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那目光里，有好奇，有审视，但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怀疑和敌意。
林玥的头皮一阵发麻。
「行，过了老板面，现在是部门团建，或者说……批斗会环节。」
「早知道穿书还要搞定这么复杂的团队关系，我就该先去读个MBA，主修跨文化交流与团队建设。」
陆衍正坐在一张由弹药箱搭成的桌子后面，擦拭着一把手枪的零件。
他没有介绍林玥的身份，只是等所有人都到齐后，用最简洁的语言，将「北港仓库」的情报，公之于众。
他说完，整个训练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陆衍的身上，转移到了林玥的身上。
那目光，仿佛要将她里里外外都穿透。
终于，一个留着寸头、右臂上纹着一头火焰雄狮的男人，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是阿火，陆衍的副手，也是「夜鹰」里脾气最火爆的一个。
“老大，恕我首言，”阿火的声音粗犷而响亮，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这个情报，你是从哪来的？”
他甚至没有用“她”，而是用了“哪”，那股轻蔑和不信任，己经溢于言表。
陆衍擦拭零件的动作没有停，眼皮都没抬一下：“你不需要知道来源，只需要评估可行性。”
“可行性？”阿火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指着林玥，毫不客气地说道，“就凭她？一个连枪都没摸过的女人，突然跑来告诉我们，顾彦辰那个老狐狸，会花大价钱去买一堆废铜烂铁？老大，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阿火！”老鬼低声喝止了他。
“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阿-火的情绪有些激动，“我们跟顾彦辰斗了这么多年，哪一次不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他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买卖！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一个专门为你设下的陷阱！”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其他成员的共鸣。
“火哥说得对，老大，这事太蹊跷了。”
“这个女人来路不明，我们不能轻易相信她。”
“万一她是顾彦辰派来的奸细，故意用假情报引我们上钩呢？”
反对的声音，此起彼伏。
他们看向林玥的眼神，己经从最初的怀疑，变成了毫不掩饰的敌视。
在他们看来，这个突然出现的、漂亮得有些过分的女人，就是一个迷惑他们老大的狐狸精，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林玥全程没有说话。
她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这群激动得像是要上战场的男人，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理解。
他们不是在针对她。
他们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们最重要的人。
他们的忠诚，炽热，且不讲道理。
陆衍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零件，抬起头。
他深邃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兄弟的脸，最后，落在了情绪最激动的阿火身上。
他没有生气，也没有解释，只是平静地问：“说完了？”
阿火被他这平静的眼神看得一窒，但还是梗着脖子，吼出了心里最深处的担忧。
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零件都跟着跳了起来。
“老大！”他赤红着双眼，声音里带着一丝悲愤和不解，“当年蝎子的事，你忘了吗？！我们不能再因为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拿兄弟们的命去赌了！”
「蝎子」两个字一出，整个训练场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那是他们所有人心中，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林玥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她知道，「蝎子」，就是陆衍那个为了救他而牺牲的战友。
看来，当年的背叛，给他们留下的阴影，远比她想象的要深。
陆衍的脸色，也终于沉了下来。
他缓缓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了山一般的压迫感。
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发火。
连林玥都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准备迎接一场暴风雨。
然而，陆衍的目光在房间里缓缓扫过，掠过一张张写满焦急与忠诚的脸，最终没有停在任何人身上，只是平静地落在了训练场中央那盏忽明忽暗的顶灯上。
空气里的躁动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摁住，连阿火粗重的呼吸都弱了几分。
他没有像众人预想的那样发火，只是缓缓抬起手，指腹无意识地着刚才擦拭过的枪身纹路，声音比之前更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蝎子的事，我没忘。但林玥说的情报，我信。”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砸进滚油里，刚安静下去的议论声又要冒头，陆衍却没给他们开口的机会，目光重新落回众人身上，一字一句道：“从今天起，她的话，就等同于我的话。要是有人觉得不服，或者想私下打别的主意——”他顿了顿，指尖在枪零件上轻轻敲了敲，金属碰撞的脆响在寂静的训练场里格外清晰，“先过我这关。”
话音落下，他弯腰拿起桌上的手枪，动作利落地将零件重新组装，咔嗒一声轻响，枪身归位。他抬手将枪别在腰后，看都没看僵在原地的众人，转身走向林玥，脚步沉稳，没有一丝犹豫。
林玥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那点因为众人敌视而起的紧张，忽然就散了——原来在这场她被迫卷入的绝境里，真的有人愿意无条件站在她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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