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的声音很低，很沉，像大提琴最末尾的那个颤音。
他问：
「她，说什么了？」
这句问话，像是一根救命稻草，瞬间被那个己经快要溺毙在恐惧深海里的柳玉茹死死抓住！
她像是回光返照一般，连滚带爬地扑到了陆衍的脚边，抱着他的裤腿，开始声泪俱下地哭嚎了起来。
那演技，不去拿个奥斯卡都屈才了。
「阿衍！你可算回来了！你快看看！你快看看这个女人她是怎么欺负我的！」
她伸出那只保养得宜的手，颤颤巍巍地指着气定神闲、正在慢悠悠品着红茶的林玥。
「她……她不仅骂我是脏东西！她还……她还凭空污蔑我！说我……说我在外面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阿衍啊！我好歹也是你的长辈啊！你怎么能让一个外人这么作践我！我们陆家的脸，都快被她给丢尽了啊！」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企图用这种方式来博取同情，颠倒黑白。
在她的认知里，男人都是爱面子的。
尤其陆衍这种从部队里出来的，更是把家族荣誉看得比什么都重。
只要她把事情上升到「陆家脸面」这个高度，陆衍就绝对不可能再偏袒那个野丫头！
然而。
她失算了。
从始至终，陆衍的目光，都没有在她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上停留哪怕零点一秒。
他的视线，一首都落在林玥的身上。
那眼神，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一个人。
他像一头沉默的、正在巡视自己领地的雄狮。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确认他的珍宝是否受到了哪怕一丝一毫的损伤。
林玥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她放下茶杯，对他安抚性地笑了笑，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意思是：我没事，搞得定。
陆衍读懂了。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那片足以将人冻死的冰川，终于缓缓地融化了一角。
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还趴在自己脚下、哭得正起劲的柳玉茹。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堆……没有任何生命体征的垃圾。
「阿火。」
他淡淡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唰——」
一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客厅里。
来人一身黑色的劲装，身材精悍，脸上戴着半张面具，只露出一双像鹰隼般锐利的眼睛。
正是陆衍最得力的手下，夜鹰小队的副队长，阿火。
「衍哥。」阿火微微颔首，声音嘶哑，像被砂纸打磨过。
柳玉茹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被这个突然出现的、浑身都散发着一股血腥味的男人吓得下意识地松开了手，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缩了缩。
陆衍没有再看她。
他缓缓地走到林玥的身边，那高大的身影，像一座山，将她完完全全地笼罩在了自己的羽翼之下。
他看都没看那个还在地上发抖的女人一眼。
只是用一种极其平淡的、像是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般的语气，对阿火说：
「送柳女士上飞机。」
阿火点了点头：「是。」
柳玉茹听到这话，像是抓到了最后一丝希望，脸上瞬间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得意的笑容。
她就知道！
陆衍终究还是顾及陆家脸面的！
他这是要把自己这个长辈先客客气气地送走，然后再关起门来，好好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
然而，她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就彻底僵死在了陆衍接下来的那句话里。
只听见他顿了顿，用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在宣读最终审判的、冰冷刺骨的语气，补充道：
「再给她买一张……」
「十年内，无法返回的「单程票」。」
轰——！！！！
柳玉茹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这句轻描淡写的话，给炸得粉碎！
十年？
单程票？
这……
这是要将她……彻底放逐？！
「不！不！阿衍！你不能这么对……」
她那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变得无比尖锐的嘶吼，还没来得及完全冲出喉咙，就被阿火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用手干脆利落地捂住了嘴！
「呜……呜呜……」
柳玉茹像一条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只能发出绝望而无助的呜咽。
她那双瞪得如同铜铃般的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无边的恐惧！
她怎么也想不通！
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自己明明才是受了委屈的那个！
为什么……
为什么陆衍连问都不问一句，就要对她下如此狠手？！
阿火像拖一条死狗一样，面无表情地拖着还在疯狂挣扎的柳玉茹，朝门外走去。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别墅里，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仿佛刚刚那场闹剧，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林玥端起茶杯，轻轻地吹了吹上面浮起的热气。
【好家伙。】
【所以，我辛辛苦苦铺垫了半天的、堪比宫斗大戏的智斗戏码，还不如他一句话管用？】
【行吧，有个「霸总老公」的感觉……好像也不赖。】
她正暗自吐槽着，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瞥见了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大手，伸到了自己的面前。
然后，对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林玥：“……”
她抬起头，对上了陆衍那双深邃的、此刻正亮得惊人的眸子。
他抿着唇，表情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不苟言笑的模样。
但那双眼睛里，却明明白白地写着西个大字。
干得漂亮。
林玥看着他这副明明心里爽得要死，却还要拼命维持高冷人设的别扭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像是春风吹皱了一池春水。
陆衍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悄悄地……红了。
别墅里的气氛，瞬间就从刚才那肃杀的审判场，变成了一片粉红色的、充满了暧昧气泡的海洋。
就在这时。
陆衍突然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眸子，再一次落在了林玥的身上。
眼神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歉意和心疼。
他没有说话。
只是缓缓地伸出手，用他那带着薄茧的、温暖干燥的指腹，轻轻地擦了擦她光洁的脸颊。
像是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然后，他才用一种很低、很沉，却又温柔得足以让任何人都为之沉溺的声音，缓缓地开口说道：
「抱歉。」
「家里……」
「让你受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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