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时间仿佛凝固了。凌笑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声音，以及南宫寂骤然变得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他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大得惊人，冰冷的指尖几乎要嵌进她的骨头里。那双总是深不见底、冰封万里的眼眸，此刻掀起了惊涛骇浪，震惊、愤怒、被窥破的慌乱，以及一种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剧烈情绪在其中疯狂冲撞。
他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比之前动用禁术时还要苍白，甚至带上了一丝脆弱的痕迹。
凌笑笑被他这副样子吓坏了，手腕疼得钻心，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但她倔强地仰着头，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执拗地想要一个答案。
那个温柔的女人……那个怀抱……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和悸动……
南宫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否认，想呵斥，想用冰冷的怒火将她再次封冻回去。
但最终，那些汹涌的情绪在他眼底剧烈翻腾后，竟一点点沉淀下来，化为一种极其复杂的、带着无尽疲惫和……痛楚的神色。
他猛地松开了她的手，像是被烫到一般，甚至踉跄着后退了半步，避开了她那双含泪却执拗的眼睛。
他转过身，背对着她，肩膀线条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房间里只剩下他压抑的呼吸声。
良久，久到凌笑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以为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问只是自己的幻觉。
一个极其低沉、沙哑、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的的声音，缓缓响起，敲碎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叫凌婉。”
凌笑笑的心脏猛地一缩！凌婉……和她同姓！
南宫寂没有回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尘封己久的涩然：
“她是你的母亲。也是……南宫家上一任的‘守钥人’。”
守钥人？
凌笑笑屏住呼吸，不敢打断他。
“这座宅子，这地底的存在，需要‘钥匙’来平衡封印，也需要‘守钥人’来守护和制约‘钥匙’。”
南宫寂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透着沉重的疲惫，“守钥人与钥匙之间，通过血脉和特殊的契约相连。你手上的戒指，和我手上这枚，是一对。它们不仅是信物，也是契约的载体，更是……束缚。”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指间那枚更加古朴的银色指环，眼神空洞。
“守钥人的血脉特殊，能与钥匙产生最深层次的共鸣，但也因此……不得自由，终生与这座宅子、与地底的秘密捆绑。而钥匙……则承载着更沉重的命运。”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艰涩：
“二十年前，封印出现了一次巨大的波动。你的母亲……为了稳住封印，为了保护尚在襁褓中的你……动用了超越极限的力量，遭到了严重的反噬……最终……”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个冰冷的结局己然清晰。
凌笑笑捂住了嘴，眼泪汹涌而出。虽然从未谋面，但那种血脉相连的刺痛感和巨大的悲伤瞬间攫住了她。那个温柔哼唱的女人……是为了保护她……
“那……那个仪式……”她哽咽着问，想起看到的那个血祭男孩的画面。
“那是继承守钥人身份的仪式。”南宫寂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每一任守钥人，都必须在成年礼时，以自身精血为引，彻底激活指环，与宅基和封印建立不可分割的联系。从此……生死与共。”
凌笑笑瞬间明白了。那个男孩……就是年幼的南宫寂。
他在那样小的年纪，就背负上了如此沉重可怕的命运！
所以，他才会如此冰冷，如此掌控一切，因为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被注定，不容许任何差错和失控！
而她……就是那个他必须守护，也必须制约的“钥匙”？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凌笑笑声音颤抖地问，“你找到我，不是因为我能杀鬼，而是因为……我是‘钥匙’？我是凌婉的女儿？”
南宫寂缓缓转过身。
他脸上的冰壳仿佛碎裂了，露出底下从未示人的疲惫和复杂。
他看着泪流满面的凌笑笑，眼神不再是最初的审视和冷漠，也没有了刚才的暴怒，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沉重和……或许是一丝……同病相怜？
“是。”他承认了，声音低沉，“南宫家从未停止寻找流落在外的‘钥匙’。找到你，是责任，也是……必然。”
必然……
这个词像一块巨石，压在凌笑笑心上。
所以，一切都不是偶然。她的体质，她的能力，她被带来这里，甚至可能连她那个“一个亿”的梦想，都在眼前这个男人的算计和掌控之中？
巨大的失望和荒谬感席卷了她。
“那……契约呢？”她不甘心地追问，“那个‘逆流契约’？也是你们南宫家弄出来的？需要你‘反馈’力量给我？不然就会崩溃？”
南宫寂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普通的守钥人与钥匙之间，是守护与制约的关系。但你和地底那个存在的‘逆流契约’……是更古老、更特殊的存在。甚至在我继承守钥人之前，它就己经存在了。南宫家的记载中也只有零星提及，似乎与第一任守钥人和钥匙的诞生有关，涉及到更核心的秘密……这也是我需要查清楚的。”
他看着她，眼神深邃：“这也是为什么，你如此……‘重要’。”
不仅仅因为她是钥匙，是凌婉的女儿，更因为她身上牵扯着连南宫家都无法完全掌控的、与地底核心相关的古老契约。
凌笑笑瘫坐在地上，信息量巨大得让她头晕目眩。
身世、使命、契约、阴谋、守护、制约……这一切像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牢牢困在中央，无处可逃。
她看着南宫寂，这个冰冷、强大、背负着沉重命运的男人。
他既是她的守护者，也是她的制约者。
他算计她，却也保护她。他因为她而受伤，却也因她而获益。
他们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复杂而矛盾。
而此刻，隔阂似乎因为真相的揭露而被短暂地打破了一层。至少，他们不再是完全的欺骗与被欺骗。
凌笑笑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她问，声音还带着鼻音，却多了一丝坚定。
南宫寂看着她迅速从震惊悲伤中挣扎出来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赞赏。
“履行我的职责。”他回答，声音恢复了一些以往的冰冷，却不再那么令人窒息，“守护你，查清契约的真相，稳住封印，应对一切威胁。”
“包括……长老会？还有地底下那个……‘合伙人’？”凌笑笑试探着问。
“包括所有。”南宫寂眼神一厉，“谁也不能动南宫家守护的东西。”
这一刻，他重新变回了那个冷硬强大的守钥人。
但凌笑笑知道，有些东西，己经不一样了。
然而，就在这刚刚打破僵局、达成某种微妙共识的时刻——
砰！
房间门被人猛地从外面撞开！
萧辰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脸色是从未有过的惊慌失措，甚至顾不上房间里诡异的气氛和南宫寂瞬间冷下来的目光，急声吼道：
“寂哥！不好了！地底下……地底下那个……它……它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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