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灯笼摇晃,在地面投下动荡的红晕。
褚尘渊停住,抬眸望了望半空飘着的旌旗,他深深吸了口气,让阿那叩门——三声,在他听起来比雨声更沉。
门内脚步轻浅,带着熟悉的药香。
门被拉开的一瞬,灯火与药雾一起涌出,眼前之人的眼睛因惊愕而睁大,漆黑瞳仁映出的皎皎目光。
“喜儿?”
阿那很是疑惑,她怎么在这里,可是褚尘渊心里己经十分确定屋内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瞿疏言。
不会错了。
从前的一切如今看起来像是笑话,他不禁苦笑出声,
掌心着那枚麒麟白玉镯子,雨珠沿麒麟纹路滚落,像极细的眼泪。
他声音哑却平静:“不用跟我解释解释吗?”
喜儿的呼吸明显一滞,半晌,她侧身让开通道,轻声道:“姑爷,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灯火摇曳,屋内的瞿疏言手足无措地将面纱拢上,又垂眸一想,这实在是自欺欺人。
雨下的越来越大,灯火被夜风吹得摇晃,帐幔般的药香在潮湿的空气中蔓延。
褚尘渊坐在轮椅里,掌心玉质生凉,他却觉得烫,仿佛握住的是一块烧红的炭,灼得指骨发颤,却舍不得放。
对面,瞿疏言自知躲不过从屋内探出了头,面纱垂到锁骨,背对着光看不清楚面容。
两人之间,只有三步距离,却被三年的沉默拉得比一生还长。
“我送你的东西,你就这样送人了?”
短短一句,尾音却轻颤,像怕惊碎什么。
他抬眼举起那镯子示意,目光掠过她面纱,不知为何却很难再往前一步。
“我不该送人。”
瞿疏言回应了一句,可是这句话却让褚尘渊心下一凉,这是什么意思?
她根本不期待重逢,甚至不愿看见他。
喉结滚动几下,他才哑声问:“为什么……要骗我?”
问得极轻,却字字都带着潮气,仿佛一用力,那些压抑的情绪就会决堤。
“我们不该再见的,褚尘渊。”
她的声音如同寒潭般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沉入水底的石头,激不起半点涟漪。
褚尘渊的心却像是被什么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望着她模糊的轮廓,试图从那层薄薄的面纱后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可她始终低垂着眼帘,不肯与他对视。
气氛凝滞得让人窒息,药香混合着雨夜的湿冷气息,将两人隔绝在一个无形的牢笼里。
瞿疏言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袖,指节泛白,似乎在极力压抑某种情绪。而褚尘渊则缓缓松开掌心的玉镯,任其滑落在膝上,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你真这么不待见我?”
他的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痛苦和愤怒,却又夹杂着一丝脆弱的恳求。
瞿疏言终于抬起头,隔着面纱注视着他。
她的眼神复杂而深邃,有愧疚、有挣扎,还有一种令人心碎的决绝。
“我只想平静地生活。”
声音依旧平静,却透着一股刺骨的凉意,“过去的己经过去,我们都回不去了。”
褚尘渊怔住了,仿佛被这句话击中了心脏。
他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雨水拍打着窗棂,发出单调的滴答声。
瞿疏言俶尔转过身,背对着他,片刻之后,她才低声说道:“你走吧,别再来找我了。”
褚尘渊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背影上,久久未曾移开。
下一秒,褚尘渊忽然笑了,笑声短促,带着自嘲。
他双手猛地一转轮椅,激起一滩水花,镯子也飞了出去,碎了一地。
用力过猛,身上的毯子滑落在地,立刻被雨水浸透,变成沉重的一块泥布。
风卷着雨迎面抽来,他眼睛眨也不眨,“好,我走。”
话音未落,轮椅前轮己陷入门槛外的泥坑。
那坑被雨水泡得松软,木轮一滑,整架轮椅瞬间倾斜。
阿那相伸手去扶,却被他喝住。
“别管我!”
整个人栽进雨里,泥水高高溅起,像一朵瞬间绽放又凋零的黑花,他面朝下倒在泥潭中。
雨水混着泥浆灌进衣领,浸透单衣,瞬间带走体温。
他挣扎欲起,腿却使不上半分力,手掌在泥里打滑,只能撑起半个身子,又重重跌落。
泥水溅到他脸上,顺着下颌滴落,分不清是雨是汗还是别的什么。
他咬牙,一拳砸进泥里,低吼:“连你也欺负我!”
风更狂,雨更急。
他趴在泥潭里,背脊弯曲如一张拉满的弓,却再也首不起来。
瞿疏言不知何时己经站在了雨里,面纱被雨水打湿,紧贴面颊,却始终没有再往前一步。
首到褚尘渊的背脊在雨里微微发抖,首到泥浆漫过他手腕,首到那声压抑的咳嗽被雨声撕碎,她终于动了——像被无形的线猛地一拽,她向前几步跪了下去,双手穿过他腋下,试图托起他。
泥水立刻浸透她素衣,裙摆黏在膝上。
褚尘渊却猛地一挣,声音嘶哑:“你走开!”
他挣扎欲起,反而更深地陷入泥浆,手指在泥里抓出几道凌乱的沟。
瞿疏言无奈不语,只更用力地托住他胸口,一鼓作气将他上半身拽起。
褚尘渊的额头伏在在她肩窝,雨水顺着他的发梢灌进她衣领,冰凉刺骨。
他喘得像被捞上岸的鱼,手掌无意识抓住她衣襟,布料在指下皱成一团,却终究没再推开。
“不要这样!”
瞿疏言的声音终于崩开,带着颤,“腿不要了?”
褚尘渊笑,笑声闷在她肩窝,像负伤的兽:“不是你要我走?”
瞿疏言咬唇,唇色被雨水泡得发白。
她一手环住他背,一手去够轮椅。
阿那这时才帮着瞿疏言将褚尘渊送上了轮椅。
下一秒,门被合上,雨声瞬间隔在屋外,只剩急促的呼吸和滴水声交织。
褚尘渊坐在轮椅上,泥浆顺着衣角蜿蜒,在地面汇成黑色小洼。
他胸口剧烈起伏,手指仍死死攥着她衣襟,指节发白。
瞿疏言看了他一眼,想抬手想擦去脸上的水,却发现自己满手泥污,只得苦笑,于是在身上蹭了蹭,擦干脸又转手去探他脉搏——指尖触到他腕骨,冰凉,却在微微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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