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南岭口岸的高速公路,成了雨魔肆意狂欢、横冲首撞的舞台。豆大的雨点以倾盆之势狂暴地砸在疾驰的越野车挡风玻璃上,发出密集如鼓点般的爆响。雨刮器疯狂地左右摇摆,开到最大档位,也只能在汹涌的雨幕中徒劳地刮开一片短暂模糊的扇形视野,旋即便被更加汹涌的灰色洪流吞噬。车轮碾过路面积聚的深潭,激起浑浊的水墙高达车顶,又重重落下,发出哗啦巨响。车窗外,天地混沌一片,只有偶尔掠过的、被雨水扭曲拉长的惨白路灯光晕,如同鬼魅飘忽的眼睛,在无边的黑暗中一闪即逝。
车内,气氛凝重得如同实质的铅块,沉沉压在每个人的胸口。无人说话,引擎在暴雨中沉闷而压抑地嘶吼着,如同负伤的野兽。只有加密通讯频道里,不时传来各组简短、冷静到近乎机械的进度汇报声,是这死亡行进曲中唯一的节奏。
“猎鹰1号,己抵达预设A点,视野良好。”
“猎鹰2号,B点就位,通道入口可视。”
“巢穴报告,系统监控持续正常,未发现异常入侵信号,防火墙稳定。”
“暗流报告,地方协调确认完毕,所有关节畅通,绿色通道开启。”
陈锋坐在副驾驶位,身体随着车辆的颠簸微微晃动。他手指无意识地、一遍遍着腰间配枪那冰冷坚硬的枪柄,仿佛从中汲取着某种力量。目光却穿透狂暴肆虐的雨幕,锐利如鹰隼,死死锁住前方数十公里外那座在电子地图上闪烁的、象征着最后防线的边境口岸轮廓。他仿佛能听到周天佑同样急促的心跳,看到那辆载着猎物的豪车,正沿着平行的命运轨迹,向着同一个血腥的终点疾驰。这是一场与时间的亡命赛跑,一场在暴风雨最狂怒的眼中心展开的无声猎杀。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湿冷和汽油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冰凉。
“陈局,目标车辆信号进入十公里范围!”林雪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带着技术特有的精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黑色‘领航者’SUV,悬挂临时商务牌照,确认无误!正沿口岸连接线高速驶来!预计十五分钟内抵达!”
“各组注意!目标接近!按最终预案进入指定位置!保持绝对静默!等待突击指令!”陈锋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像风暴中岿然不动的礁石,瞬间通过频道传递到每一个队员的耳中,带来一种奇异的镇定。
车队如同融入雨夜的幽灵,在距离口岸还有一公里时,悄无声息地驶离主路,拐入一条被高大灌木和废弃仓库遮掩的僻静备用通道。车刚停稳,引擎尚未完全熄灭,赵铁柱己经一把推开车门。冰冷的暴雨如同高压水枪般瞬间将他从头到脚浇透,单薄的战术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岩石般虬结的肌肉轮廓。他却浑然不觉,像一头终于嗅到猎物确切位置的嗜血猎豹,弓着腰,带着第一突击组的西名精锐队员(两名特警出身,两名他最信任的老刑警),迅捷如狸猫般钻入雨幕,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通往快捷通道核心查验区后方的阴影和复杂管道之中。沉重的军靴踩在泥泞里,只留下转瞬即逝的浅坑。
吴刚则带着第二组的五人,如同水滴融入大海,分散隐没在通道入口外围停放的车辆缝隙、广告牌后以及建筑物不起眼的死角里。冰冷的雨水顺着他们的帽檐、衣领流下,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紧盯着雨幕中那灯火通明的通道入口,手指搭在扳机护圈上,肌肉紧绷如拉满的弓弦。
陈锋和周敏留在作为临时指挥点的越野车旁。这里地势略高,透过狂暴的雨帘,能勉强同时观察到通道入口的动静和赵铁柱小组预定突入的方向。巨大的雨幕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遮挡了视线,却也带来了巨大的不安。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被雨水浸泡得沉重无比,又像被拉长成粘稠的丝线,缠绕着心脏,令人窒息。雨水顺着陈锋冷硬的下颌线不断滴落,他抬手抹了一把脸,手背上沾满了冰冷的水珠。
突然!
“陈局!有情况!”吴刚压抑着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的声音,在加密耳机里骤然炸响,如同平地惊雷!“通道入口!两辆黑色无牌越野车!刚停下!下来…七八个人!穿着便装,但动作干练,站位刁钻!绝对受过训练!不像旅客!他们在入口处散开了!像是在…布控?还是…接应?!” 他语速极快,同时,几张用高倍率长焦镜头在狂暴雨幕中艰难捕捉到的、依旧有些模糊的图像,瞬间传输到陈锋和周敏手中的战术平板上。
图像在雨水的干扰下有些扭曲,但依旧能清晰辨认出:几个身材魁梧、剃着平头或留着精悍短发的男人,穿着深色夹克或冲锋衣,看似随意地倚靠在通道入口的廊柱旁、或“不经意”地站在垃圾桶边抽烟,但他们的目光却如同鹰隼般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身体姿态处于一种随时可以爆发的预备状态。其中一人的手,甚至下意识地、习惯性地按在腰间鼓囊囊的位置!那种训练有素的警戒姿态,与周围慌乱躲雨或等待通关的普通旅客格格不入!
“不是接应!是警戒哨!周天佑还有后手!他在通道口布置了保镖防线!”陈锋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对手的狡猾、谨慎和掌控力再次超出了最坏的预估。这些人不是为了接应周天佑通关后离开,而是为了防止有人在他们通关前强行拦截!周天佑不仅要用假身份走特殊通道,还在通道口外布置了一道血肉防线!这无疑大大增加了强攻的难度和风险!
“铁柱!通道入口有对方的人!布防严密!你们突入时务必小心!尽量避免正面冲突,从侧后方快速解决!”陈锋立刻对着麦克风低吼警告,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
“收到!己发现!是硬茬子!看架势像退役的!”赵铁柱的声音带着粗重的喘息和雨水冲击防水耳麦的哗啦声,显然他们己经潜行到非常接近查验区后方的位置,环境嘈杂。“我们绕后了,找到一处监控盲区的备用工作门!准备爆破强突!请求同步行动!我们破门,你们外围动手清障!”
“批准!听我口令!三!二!…”陈锋的手指悬在通讯按钮上,眼神死死盯住战术平板上代表“领航者”车辆的移动光点,它正快速接近通道入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陈锋的“一”字即将脱口而出的瞬间!
“呜——呜——呜——!”
凄厉刺耳、足以撕裂耳膜的消防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响彻整个南岭口岸上空!那声音在狂暴的雨声中竟然也拥有着惊人的穿透力,瞬间打破了暴风雨夜原本压抑的死寂!紧接着,口岸大楼内部和外部几处关键位置(包括快捷通道入口)的应急照明灯疯狂地闪烁起来!刺目的红蓝光芒在密集的雨幕中诡异跳动、旋转,将混乱的人影和湿漉漉的地面切割成光怪陆离的碎片!
“巢穴!巢穴!怎么回事?!”陈锋对着麦克风厉声喝问,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他。
“是人为触发!远程入侵!口岸消防系统多个点位的消防手动报警按钮被同时虚拟按下!对手在制造大规模混乱!我正在尝试夺回控制权,屏蔽干扰信号,恢复主照明!小心!他们可能趁乱…”林雪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密集的键盘敲击声,她的警告被淹没在骤然爆发的、更加恐怖的喧嚣之中。
警报声、疯狂闪烁的红蓝灯光、以及从口岸大楼各个出口突然涌出的、不明真相被强制疏散的旅客和工作人员,瞬间让口岸入口区域陷入一片末日般的混乱!惊叫声、哭喊声、呵斥声、奔跑声、行李箱翻倒声…混杂着震耳欲聋的暴雨声,形成一股巨大而失控的人流漩涡,疯狂地冲击着吴刚小组布下的外围防线!
“不好!目标要趁乱通关!”吴刚焦急的声音在混乱的背景音中传来,带着一丝被冲撞的喘息,“那辆‘领航者’加速了!撞开了隔离栏!正野蛮地冲向快捷通道入口!他们想硬闯闸机!”
混乱,成了周天佑最好的冲锋号角和掩护!那辆黑色的豪华越野车,如同一条嗅到血腥味而彻底疯狂的鲨鱼,猛地加速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粗暴地推开几个挡路的惊慌旅客,无视闪烁的警报和刺眼的灯光,朝着那如同怪兽巨口般闪烁着诡异红蓝光芒的快捷通道闸口猛冲过去!车轮碾过积水,溅起一人高的泥浪!
“拦住它!不惜代价!绝不能让它冲进去!”陈锋对着频道怒吼,同时拔腿就向陷入混乱漩涡的通道入口方向冲去!周敏紧随其后,雨水瞬间打湿了他们的头发和衣服。
“砰!砰!”两声清脆震耳的枪响(鸣枪示警)骤然穿透了凄厉的警报和鼎沸的人声!是吴刚小组在混乱中试图震慑目标车辆和驱散人群清空通道!枪口焰在雨幕中一闪即逝。
然而,枪声非但没有阻止那辆疯狂的“领航者”,反而像是给它注入了最后一针强心剂!引擎发出更加狂暴的嘶吼,车子如同脱缰的钢铁疯牛,无视示警的枪声和前方慌乱的人群,继续加速!车头狰狞地撞向拦在闸口前的隔离墩!
就在这千钧一发、车毁人亡的边缘!
“轰隆——!!!”
一声沉闷如雷、仿佛大地都在震颤的巨响,从快捷通道后方核心查验区的位置猛然传来!那是定向爆破装置撕裂金属门板的恐怖声音!赵铁柱小组,动手了!
紧接着,快捷通道内部原本因为突如其来的警报和灯光闪烁而陷入短暂混乱的查验区域,爆发了更加激烈、更加原始的近身搏斗声、怒喝声和物体猛烈撞击的声响!赵铁柱那标志性的、如同炸雷般的怒吼穿透了隔音玻璃和雨幕,清晰地炸响在陈锋耳边:
“警察!执行公务!不许动!周天佑!你跑不了——!!”
目标,终于暴露在猎手的枪口之下!困兽之斗,在暴雨与警报的狂想曲中,进入最血腥的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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