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敏面前的会议桌,早己化作一片证物的汪洋。浓烈的、混杂着陈旧霉味、刺鼻化学药剂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血腥味的空气,是这片汪洋独特的“海风”。这气息的源头,是那叠厚厚的、边缘卷曲泛黄的打印纸——它们是从“废墟下的秘密”,那座废弃化工厂地下管道深处那个锈蚀得如同怪物内脏的保险柜里,历经千辛万苦抢救出来的加密硬盘残骸。技术组的“数据考古学家”们用了无数个不眠之夜,在数据坟场上艰难挖掘,才拼凑出这份核心账目摘要,每一页都浸透着绝望与希望。
旁边,是几份装订得一丝不苟的证词笔录,纸张崭新,却承载着比那废墟账本更沉重的黑暗:
那位在重重保护下,于安全屋中泣不成声的国企前高管,他断断续续的讲述,勾勒出权力与资本媾和的肮脏轮廓。
那位被严密监控、如同惊弓之鸟的财务人员,用隐形药水在油腻餐巾纸背面留下的关键人名缩写,每一个字母都像在刀尖上跳舞。
那位早己被边缘化的前官员,在酒精和恐惧的催化下,回忆起某次私人会所隐秘包厢里,“金先生”与某位“省里大领导”心腹秘书之间,那些如同摩斯密码般隐晦、却又指向明确的对话片段。
而这片证物汪洋的核心漩涡,是一台连接着精密音频分析仪的播放设备。屏幕上,复杂的波形图如同心电图般起伏跳动。周敏戴着特制的降噪监听耳机,隔绝了外界一切声响,整个世界只剩下耳机里那反复播放的、用生命换来的“权力掮客”录音。金先生那经过特殊处理、失去了部分真实感却依然带着一种冰冷磁性的声音,在哗啦啦的暴雨声和远处沉闷枪声的背景音下,清晰地复述着最后的指令:
“……‘深海’的教训……必须吸取。这次……务必确保所有‘浮尘’清理干净……不留任何‘账本’痕迹……‘老地方’的‘备份’……是否需要提前……转移?……”
周敏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摊开的废墟账目摘要的某一页。那一页的边缘,用早己褪色的廉价蓝色圆珠笔,潦草地标注着一个代号——“老地方”。旁边,是一串看似随意涂鸦的数字组合:31.22°N, 121.47°E。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着,点开平板电脑上的高精度卫星地图,将那串坐标输入。地图瞬间定位、放大——一片被荒草和铁锈吞噬的工业废墟清晰地呈现出来。正是那个他们付出了惨重代价才找到的废弃化工厂!
录音中的“老地方”!
账本上的“老地方”!
坐标指向的“老地方”!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严丝合缝地咬合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哒”声!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骨髓的战栗感,如同一条毒蛇,顺着周敏的脊椎急速向上攀爬。
她的目光没有离开账本,手指缓缓划过摘要上几笔被特殊红色荧光笔标记的异常资金流动记录。流入流出的时间节点,精准地对应着当年那桩轰动一时、最终却因主犯离奇“自杀”和关键证据链神秘断裂而草草收场的“滨海市特大走私、洗钱案”!旁边证物盒里,静静躺着几枚同样从废墟现场找到的、刻有滨海市某顶级私人会所“沧澜阁”标志的镀金打火机残片,在惨白灯光下反射着微弱却刺眼的光芒。
“滨海旧案……”周敏的声音低得如同梦呓,却蕴含着滔天的惊骇,“他们……用‘深海’这个新壳,把滨海的脓疮……也吸干净了……” 这意味着“深海巨兽”的根系,早己跨越时空,深深扎进了更古老、更庞大、也更危险的腐败土壤之中,其毒性远超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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