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小楼里的血腥气还没散尽,空气里总飘着股冷冰冰的杀意,混着铁锈似的味儿。婉清这两天就在昏睡和惊醒里反复折腾,一闭眼,那淬了毒的寒光、溅开的血珠,还有谢晋安挡在她身前像座山似的背影,就全涌进梦里,吓得她浑身冒冷汗,心怦怦狂跳着醒过来。
恐惧像甩不掉的虫子,缠得她更紧了。怕死,怕长春宫藏在暗处的那些毒蛇,甚至……连那个替她挡了致命一击的男人,也让她怕得越发复杂。他救了她,可这“救”,是在他把她强扣在这儿之后发生的,倒像是场讽刺的循环。
府医送来的安神汤没多大用。婉清裹着锦被靠在床头,脸还是白的,眼神空落落望着窗外。别院的守卫比从前多了好几倍,三步一个岗,五步一个哨,密得像堵铜墙铁壁。这本该让人踏实点,可她只觉得更憋得慌——自己就像个被层层看守的宝贝囚犯,连喘气都带着枷锁的沉劲儿。
走廊外传来脚步声,沉稳,有力,透着股没法忽视的存在感。隔着门板,婉清也一下子听出是谁。她身子下意识绷紧,指尖狠狠掐进掌心,心又不听话地加速跳起来。
门被推开了,没敲门。谢晋安高大的影子堵在门口,逆光站着,投下老长一道阴影,一下子把整个屋子都罩住了。他还披着件玄色外袍,左臂的绷带换过,干净的白布底下,隐隐透着点暗红的血迹。脸色比平时更冷,眉头上攒着化不开的沉郁,还藏着点不易察觉的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扫过来,依旧锐利,可落在婉清苍白脆弱的脸上时,好像顿了一下。
“收拾东西。”他没铺垫,也没问她愿不愿意,声音低低的,首截了当,带着惯常的命令口气,没得商量,“搬去主院。”
轰的一下,婉清脑子里像炸了道雷!搬去主院?离他更近?那地方是谢晋安权力的中心,比别院更严,连个躲的地儿都没有,不就是个更结实的笼子吗?!
“不!”她几乎是喊出来的,猛地坐首身子,声音因为害怕和抗拒,尖得发颤,连自己都吓了一跳。“我……我在这儿挺好!不用搬!”她想稳住神,可声音里的恐惧和不愿意,藏都藏不住。
谢晋安的眼神唰地冷下来,像冻住的湖面裂开道缝,底下全是翻涌的暗流。他迈步走进来,沉重的脚步声踩在地板上,咚咚的,每一下都像跺在婉清绷紧的心弦上。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股子压迫感压得她快喘不上气。
“挺好?”他重复这两个字,嘴角勾出点冷冰冰的弧度,一点温度都没有,满是嘲讽。“是说差点被毒刀子捅穿心脏?还是说吓得晕过去?”他的目光扫过她没血色的脸,落在她因为使劲攥着被子而发白的指节上,声音突然变厉,带着不容驳回的威严:“这儿不安全!昨晚的事,你忘了?!”
“我……”婉清被他话里的事实堵得说不出话,想起那会儿差点死掉的害怕,身子又控制不住地抖起来。她没法否认昨晚多危险,可搬去主院……那就是彻底掉进他的手心,连最后这点能暂时躲躲的地方都没了!“将军府守卫这么严,这儿……这儿己经加了人手了……”
“不够!”谢晋安干脆地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带着种近乎执拗的坚决。“昨晚刺客能摸进别院,就是证明!主院里外都是我的心腹亲卫,白天黑夜守着,结实得像铁桶。只有在我跟前,”他微微俯下身,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她慌慌的眼,一字一句,像冰冷的规矩砸下来,“你才最安全。”
他一靠近,一股药味混着他身上那股凛冽的气息涌过来,婉清一下子屏住了呼吸。“在我跟前”这几个字,像无形的锁,狠狠勒住她的心脏。最安全?还是……最没处可逃?
“我不想去!”巨大的绝望和抗拒冲垮了理智,婉清使劲摇头,眼泪忍不住涌上来,声音带着哭腔,像只被逼到绝路的小兽:“将军,求您了!别让我去主院!我保证不瞎跑,就在这儿乖乖待着,哪儿也不去……”她甚至慌慌张张掀开被子,想下床证明自己会安分。
“由不得你!韵之时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谢晋安猛地低喝一声,声音像道雷,一下子把婉清所有挣扎都震没了。他伸出没受伤的右手,动作快得像闪电,一把抓住她细细的手腕!劲儿大得让她疼得闷哼一声,再也动不了。
他看着她眼里滚下来的泪珠,看着她因为害怕和绝望抖得厉害的身子,看着她苍白脸上那快要崩溃的样子。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传来一阵陌生的钝痛。可这点疼,眨眼就被更强烈的念头盖过去了——他得攥住她,得让她安全。
他不能再让意外发生!
不能再让那淬了毒的凤凰印短刃对着她!
把她放在自己够得着、看得见的地方,是他这会儿能想到的、最管用的保护法子!至于她愿不愿意、怕不怕……跟生死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他习惯了用力气解决事儿,习惯了说了算,这会儿更是这样。
“安全要紧。”他压下心里的烦躁和那点说不清的疼,声音硬得像铁,半分商量的余地都没有:“这是命令,不是跟你商量。”他松开她的手腕,不再看她哭红的脸,好像多看一眼,自己这铁打的主意就会动摇。他转身冲门外沉声喊:“陈锋!”
“属下在!”亲卫统领立刻出现在门口。
“带人,帮公主收拾东西。所有物件,一样都不能少,全搬到主院东暖阁。”谢晋安的命令简单又冷酷,“马上办。”
“遵命!”陈锋应着,使了个眼色,几个早候在门外的侍女和亲兵就鱼贯进来,开始有板有眼地收拾婉清的东西。她们动作恭敬,却透着股不容耽搁的利落,像在执行什么急着要办的军令。
“不……别碰那个!”婉清看见一个侍女要去拿她枕边的小木匣,里面是母后的遗物和她宝贝的医书笔记,那是她仅剩下的念想!她挣扎着要扑过去拦。
谢晋安高大的身子像堵墙似的,挡住了她的路。他伸手从侍女手里接过那个小木匣,动作说不上温柔,倒也小心着没磕着碰着。他看了眼匣子,又看向满脸是泪、眼里全是哀求的婉清。
“你的东西,一样都不会少。”他声音还是没什么温度,却带着点奇怪的保证意味。他把匣子递给旁边的侍女:“仔细收好。”
婉清最后一点指望也没了。她看着那些熟悉的东西被一件件打包,看着这个曾让她能暂时喘口气的小地方(哪怕是笼子里的喘息)被迅速搬空,看着这些陌生又严肃的面孔在眼前晃……巨大的无力和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下子把她淹没了。
她不挣扎了,也不哭了。就软软地跌坐在床上,任由眼泪无声地往下掉。像个被抽走了魂的木偶,眼神空空地看着这一切,看着自己最后这点可怜的“地盘”被彻底夺走。
谢晋安看着她这失魂落魄的样子,抿紧的嘴唇绷得更紧了。他烦躁地移开眼,不想再看她那好像被全世界丢下的脆弱模样。他告诉自己,这是必须的!为了她的安全!等她住惯了主院,等她明白只有在他身边才最安全,她就会……就会……
他想不出该用什么词形容自己盼着她变成的样子。听话?感激?还是……不再怕他?
“带公主过去。”他最后只硬邦邦丢下这句话,好像多待一秒,就会被什么陌生的情绪烫着似的。他先转身,大步走出这个眼看就要空下来的房间,留下个冷冰冰、硬邦邦的背影。
侍女们小心地扶着浑身发软的婉清。她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每一步朝着主院的方向挪,都像是往一个更深、更逃不出去的笼子里走。主院的飞檐斗拱在阴沉沉的天空下,看着特别威严,也特别压人。那扇等着为她打开的门,在她眼里,跟巨兽张开的嘴没两样。
这场没处躲的考试,就这么不由分说地来了。
安全,成了关住她最像样的理由。
而谢晋安那像冰块似的心里,因为她的眼泪悄悄起了点波澜,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那点波动像投进深潭的小石子,安安静静的,却己荡开了圈圈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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