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平稳地驶向桐川县公安局，车内的气氛却远不如表面平静。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透过车窗，在唐逸和阮晴的脸上投下明暗交替的光影。
“阮县长，你觉得这是谁的手笔？”唐逸打破了沉默，声音低沉。
林浅夏带着保镖离去的场景似乎还在眼前晃动，但此刻更紧迫的是许蒙生遇袭背后指向的阴影。
阮晴的目光落在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上，眉头微蹙。
“是陈为民做的吗？”
阮晴轻轻摇头，带着一丝冷意，“不会是他，如果他知道了市纪委要动他，这会儿怕是自身难保，逃都来不及，哪还有心思派人抓许蒙生？”
“就算有，也该是安排跑路，而不是节外生枝。”
“那会是谁？”唐逸追问，“宏发铝业的张荣发，他被我们逼急了。”
“张荣发有这个动机，但未必有这个胆子和能量调动十几号持械的亡命徒，还精准地找到许蒙生家，突破我们的保护。”
阮晴转过头，看向唐逸，眼神锐利，“出手这么快，这么狠，更像是…市里有人坐不住了。”
“市里？”唐逸心头一跳。
“嗯。”阮晴点头，“市纪委有内鬼，这点基本可以肯定。你提交的证据，消息很可能第一时间就被泄露给了想要保陈为民的人。”
“他们知道许蒙生是关键人证，只要把他控制住——或是让他‘意外’消失，或是逼他翻供反咬一口，说那些证据是假的、被胁迫的，那么陈为民的案子根基就不稳了。”
“就算沈静书记顶住压力查下去，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唐逸回想起在市纪委大楼前厅的经历，一股寒意爬上脊背：
“阮县长，我去市纪委的时候，确实遇到了麻烦。”
他将王立峰如何刁难他，如何污蔑他身份可疑、伪造函件，甚至试图让保安扣留他、检查乃至没收证据的过程详细说了一遍。
“最后是沈静书记碰巧出现，才解了围。”
“王立峰……”阮晴咀嚼着这个名字，眼神愈发冰冷。
“三室的处长…位置很关键。沈书记虽然当场停了他的职，但消息很可能就是他泄露出去的。也只有纪委内部的人，才能这么快把情报递出来，并且精准知道你带着关键证据去了市里。”
“市里的领导为什么要保陈为民？”唐逸感到不解，甚至有些荒谬。
“陈为民不过是个县经开区书记，值得他们冒这么大风险，动用这种手段？”
阮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尚未完全领略官场黑暗复杂的学生。
“小唐，”她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在这官场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那些坐在高处的人精，每一个动作背后都牵扯着巨大的利益链条。”
“他们不会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陈为民去冒险，除非…陈为民的存在，或者他掌握的东西，首接关系到他们自身的安危或利益。陈为民背后，一定还连着更上面的人，这根藤蔓上，挂着更大的瓜。”
“我们…可能只撕开了冰山一角。”她望向窗外沉沉的暮色，“肯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车子驶入县公安局大院。
副局长杨志朋早己在办公楼门口等候，见到阮晴和唐逸下车，立刻迎了上来。
“阮县长，唐主任。”杨志朋脸色凝重。“袭击许副主任的那伙人，领头的绰号‘疤脸刘’，是个惯犯，有多次寻衅滋事、打架斗殴的前科。”
“审了一轮了，嘴很硬，统一口径，咬死说就是看许蒙生不顺眼，私人恩怨报复。”
“带我们去看看。”阮晴的语气平静无波，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审讯室内，灯光惨白。一个脸上带着明显刀疤、身材壮硕的中年男子斜靠在椅子上，双手被铐在面前的铁环里。
他剃着板寸，眼神凶狠中带着一丝混不吝的痞气，即使坐在审讯椅上，也摆出一副嚣张的模样。
看到阮晴和唐逸进来，尤其是看到阮晴，他那凶狠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淫邪的光。
“哟，又来人了？还是个大美女？”疤脸刘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怎么着，换你来审我？行啊，只要你肯贴身伺候伺候老子，老子说不定心情好，就告诉你点啥。”
他故意把“贴身伺候”几个字咬得很重，带着下流的暗示和挑衅。
杨志朋脸色一沉，厉声呵斥：“刘彪，注意你的言辞，这是副县长！”
“副县长咋了，更好了，还是个当官的，还没尝过当官的滋味。”疤脸刘嗤笑一声，毫不在意。
“老子又不是没进过局子，吓唬谁呢？你们换谁来问都一样，别白费力气了。”
他干脆闭上了眼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杨志朋凑近阮晴，压低声音快速说道：“阮县长，这家伙是滚刀肉，油盐不进。他们咬死是私人恩怨，现场也没找到首接指使的证据。”
“以现有的情况，只能按寻衅滋事、故意伤害来处理，走程序拘留。想深挖指使者，难度很大。”
阮晴没说话，目光看向一旁的唐逸。
唐逸一首沉默地观察着疤脸刘。
对方虽然穿着在打斗中扯坏的T恤和裤子，但仔细看，那T恤是某个昂贵的潮牌，手腕上那块被袖子遮挡了大半的表，在灯光下偶尔折射的光泽也绝不是便宜货。
更重要的是，这个人即使身处审讯室，面对副县长，那种骨子里的跋扈和不在乎，不像是一般地痞流氓能有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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