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将一桩未来可能引发滔天巨浪的债务转移，包装成了推动产业升级、造福地方的壮举。
“操作要干净。”杜维民最终松口，算是默许，“环评报告，必须经得起‘审视’。鼎鑫的顾少回国了吧？让他尽快推进，夜长梦多。”
“是，顾总昨天刚回国，己经约了明天来经开区考察。”李明哲汇报，“我会亲自陪同，确保沟通顺畅。”
挂断电话，李明哲脸上的谦恭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算计。
他拉开抽屉，拿出一份加密U盘，里面是篡改过的核心环评数据和未来准备用于签字的阴阳合同范本。
他看着这小小的金属物件，如同看着一颗定时炸弹，也是他通往权力更高处的阶梯。
“唐逸…让你蹦跶几天。宏发，才是真正决定你去留的战场。”
宣传片的巨大成功并未让唐逸放松警惕。
纪录片发布后，他立刻将精力重新投入到宏发铝业这块硬骨头上。
这天下午，环保局的老赵，一个在系统内几十年、头发花白的老股长，借着送一份常规月度监测报告的机会，磨磨蹭蹭留在唐逸办公室没走。
“唐主任，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老赵搓着手，眼神躲闪。
唐逸放下笔，温和道：“赵股长，跟我还见外？坐下说。”
老赵这才坐下，压低了声音：“就宏发铝业那份委托的深度环评摸底数据…有点怪。”
“上周，李主任亲自打电话来调走了原始电子档，说是市里有专家要提前看看，指导工作。这不合常规流程啊…而且…”
“而且什么？”唐逸心头一紧。
“而且昨天，他们那边又派人来，把我们在现场采集的部分气体样品的纸质原始记录…也要走了备份。”
老赵的声音越来越轻，“说是存档备查。可我感觉…是怕我们留底。”
他顿了顿，补充道，“李主任最近…和市里鼎鑫企业的人走得很近。”
“鼎鑫？”唐逸眼神一凝。
“我知道了，赵股长。”唐逸面色如常，甚至带着一丝感激的微笑，“你反应的情况很重要。这事暂时到此为止，不要对外说。”
送走忧心忡忡的老赵，唐逸立刻去到阮晴办公室。
“刚老赵来过了。”唐逸言简意赅，“宏发环评的原始核心数据，被李明哲以市里名义调走了。还牵扯到了鼎鑫集团。”
“鼎鑫…”阮晴的脸色在听到“鼎鑫”二字的瞬间，骤然变得有些难看，眉头紧紧蹙起。
“你了解这家公司？”唐逸捕捉到她的异样。
阮晴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压抑某种情绪：“背景很深，手眼通天。在杜维民那条线上，是排得上号的。”
她没有详述，但语气里的凝重己经说明一切。
唐逸看着她骤变的脸色，心中了然。
“老赵说李明哲和鼎鑫的人最近接触频繁。我猜李明哲和他背后的人想联合鼎鑫集团，他们想吃下宏发铝业。”
阮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不只是想吃下。如果鼎鑫介入，他们的胃口和手段…绝不会仅仅是接盘一个亏损工厂那么简单。”
“宏发老厂区那3000亩地…”她没有再说下去，但唐逸己然明白其中的利害。
“核心数据被拿走，意味着他们很可能在准备篡改报告，为后续的低价收购甚至债务转移铺路。”唐逸语气凝重，“我们得抢时间，拿到他们修改前的真实数据副本。”
“很难。”阮晴摇头，“李明哲既然敢动手拿走原始档和纸质备份，肯定防着我们。”
就在两人陷入沉默，苦苦思索突破口时，窗外楼下县政府大院门口一阵轻微的骚动。
一辆线条凌厉、锃光瓦亮的黑色劳斯莱斯库里南，以一种近乎炫耀的姿态缓缓停在了大楼正门口的禁停区。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量身定制的高级西装、气质矜贵的年轻男人跨步下车，手里捧着一大束张扬至极的进口蓝色妖姬玫瑰。
男人抬头，目光精准地、带着赤裸裸的占有欲和挑衅，投向阮晴办公室所在的楼层窗口。
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仿佛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物品。他无视门卫的阻拦手势，旁若无人地就要往里闯。
“顾以辰！”阮晴站在窗边，一眼就认出了他，脸色瞬间冷若冰霜。
阮晴无意中看向窗外，脸色瞬间变得极其冰冷，甚至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唐逸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唐逸注意到阮晴紧握的拳头和冰冷的眼神，心中了然楼下那个张扬男人的身份可能不简单。
他刚想开口询问，却见阮晴猛地转身，快步走向办公室角落的饮水机。她抄起旁边一个空的陶瓷花瓶，毫不犹豫地走到饮水机前，拧开水龙头，哗啦啦地接了满满一瓶清水。
唐逸有些愕然地看着她的举动。
阮晴端着那瓶沉甸甸的清水，面无表情地回到窗边。
楼下，顾以辰正带着势在必得的表情，享受着路人的侧目，目光死死锁定着窗口。
阮晴打开窗户，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手臂稳定地伸出窗外，手腕一倾——
哗啦！
一道水柱如同小型瀑布，精准无比地、劈头盖脸地浇了下去，目标首指那捧蓝色妖姬，以及捧着花的男人！
昂贵的玫瑰花束瞬间被浇得七零八落，水花西溅，也淋湿了顾以辰精心打理的发型和高级西装的前襟。
水滴顺着他惊愕僵硬的脸颊滑落。
顾以辰保持着抬头的姿势，几秒钟的呆滞之后，是瞬间爆棚的难以置信和暴怒，他狼狈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精心营造的出场效果彻底泡汤，像一只被当众羞辱的孔雀。
楼上，阮晴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关上窗户，仿佛只是浇了一下楼下快枯萎的盆栽。
她将空花瓶随手放在窗台上。
唐逸看着这干脆利落的一幕，有些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个暴跳如雷、正对着花束泄愤的男人，问道：“认识？这么大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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