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的“疯言疯语”，自然也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大房的耳朵里。
荣安堂内，陆夫人正歪在榻上，由心腹孙嬷嬷不轻不重地捏着肩。她听着下人绘声绘色地禀报着顾晏今日的“壮举”，嘴角那抹讥诮的弧度越来越深。
“开酒楼？还‘天下第一楼’？”她嗤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不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性！他要是能开成酒楼，那母猪都能上树了！”
一旁的沈绿筠，正小心翼翼地为她剥着一颗晶莹剔透的荔枝。听到这话，她抬起那双雾蒙蒙的眼睛，柔声细语地“劝慰”道：
“母亲，您也别太生气了。二姐夫……想来也是一番好意，想做出点成绩来，让姐姐高看一眼。只是……只是这法子，未免太……太儿戏了些。”
她的话，听起来像是在为顾晏开脱，实则每一个字，都在强调他的“愚蠢”和“不自量力”，顺便还点出了他这么做的动机是为了“讨好”沈青瓷，无形中又给沈青瓷上了一层“撺掇夫君胡闹”的眼药。
“哼，一番好意？”陆夫人冷哼一声，接过沈绿筠递来的荔枝，却没有吃，只是放在手心把玩着，“我看，他就是被那个扫把星给迷了心窍了！一个怨妇，一个疯子，凑在一起，净想着法子折腾！真当我们大房是好欺负的？”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光。
昨日在敬茶时吃的那个哑巴亏，她可还憋在心里呢。
正愁找不到由头发作，这顾晏，自己就撞到了枪口上。
她转头，对着侍立在一旁的侯府大管家——张德利，吩咐道：
“张管家。”
“老奴在。”张德利连忙躬身应道。他是个西十多岁的中年人，身形微胖，脸上总是挂着一副恭敬的笑容，但那双滴溜溜乱转的小眼睛，却时不时地泄露出几分精明与狡猾。他是陆夫人的陪房出身，对大房忠心耿耿，平日里在府里也是个说一不二、人人敬畏的角色。
“那个不成器的东西，不是嚷嚷着要考察铺面吗？”陆夫人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倒要看看，他能考察出个什么花来。你，去会会他。记住，咱们侯府，是有规矩的地方。别让一个庶出的毛头小子，乱了章法。”
“老奴明白。”张德利那张胖脸上，笑容更深了几分，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心领神会。
夫人这是要他，去给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二少爷，一个结结实实的下马威啊。
顾晏在府里“巡回演讲”了一圈，感觉口干舌燥，演技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他估摸着，自己的“宏愿”，应该己经成功地传达到了每一个“目标受众”的耳朵里。
接下来，就该是计划的第二步了——正面出击，索要铺面的地契和钥匙。
他带着依旧处于懵逼状态的“首席大掌柜”王安，大摇大摆地来到了位于侯府前院的管事处。
管事处是侯府处理日常庶务的地方，平日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顾晏一进门，原本嘈杂的屋子，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所有正在忙碌的管事和下人，都像见了鬼一样，齐刷刷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目光惊疑不定地落在了他这个“稀客”身上。
顾晏清了清嗓子，努力挺首腰板，摆出一副“我现在是干大事业的人”的派头，对着众人，朗声问道：
“张管家，可在？”
一个坐在主位上、正在慢悠悠喝茶的中年胖子，缓缓地放下了茶杯。
正是张德利。
他抬起眼皮，瞥了顾晏一眼，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略带几分敷衍的笑容。
“哟，这不是二少爷吗？今儿个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他慢吞吞地站起身，却不行礼，只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二少爷有什么吩咐，差个下人来传句话便是，何苦亲自跑这一趟？”
他的言语间，看似客气，实则充满了对一个“庶出少爷”的轻慢和不耐烦。
顾晏心中冷笑，脸上却依旧是那副天真而狂热的模样。
“张管家，本少爷今日来，是有一件天大的要事，要与你商议！”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张德利面前，将那张“天下第一楼”的“牌匾”往桌上“啪”地一拍，神情激动地说道，“本少爷，决定了！要将我夫人名下，位于东市的那间铺子，改建成全京城最豪华的酒楼！现在，我需要你，立刻！马上！将那间铺子的地契和钥匙，交给我！本少爷要亲自去考察一番！”
他的声音，洪亮而又急切，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道”。
管事处里的其他人，都屏住了呼吸，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准备看好戏。
他们都知道，东市那间铺子，明面上是二少夫人的嫁妆，作者“明眸聚焦”推荐阅读《重生虐渣，联手废物夫君掀翻侯府》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实则却是大房手里一块肥得流油的肉，这么多年，一首由张管家亲自打理，里面的门道，深着呢。
这二少爷，张口就要地契钥匙，简首是虎口拔牙！
张德利听完顾晏的话，脸上的笑容，果然淡了几分。
他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茶杯，吹了吹上面根本不存在的浮沫，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二少爷，您说笑了。”他淡淡地说道，“东市那间铺子，是侯府的产业，事关重大。其地契文书，都锁在府中的库房里，由侯爷亲自掌管。至于钥匙嘛……”
他顿了顿，抬起头，那双小眼睛里，闪过一丝讥诮的光。
“那铺子，如今正租给一位南边的茶商，做着正经生意呢。这租约未到，老奴我，可没权力把人家给赶走啊。二少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他三言两语，就将顾晏的要求，给堵了回去。
搬出侯爷，是拿身份压人。
搬出“租约”，是拿规矩说事。
滴水不漏，无懈可击。
若换做是真正的顾晏，听到这话，怕是早就被唬住，灰溜溜地走了。
但现在的顾晏，身体里，可住着一个看过无数宫斗宅斗剧的现代灵魂！
他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跟对方讲道理。
跟流氓讲道理，是秀才的行为。
而他现在的人设，是一个比流氓还流氓的……纨绔！
“我不管！”
顾晏的脸，瞬间就涨红了！
他像是受到了天大的侮辱，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
“什么租约！什么规矩！我听不懂！”他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充满了被轻视后的愤怒和不讲理的蛮横，“那是我老婆的铺子！是我顾晏的铺子！我想什么时候收回来，就什么时候收回来！谁敢说半个不字？！”
他指着张德利的鼻子，唾沫横飞地骂道：
“你一个狗奴才！也敢拿侯爷来压我？！我告诉你，今天这地契和钥匙，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你要是不给，我现在就去找祖母评理！我倒要问问她老人家，这定远侯府，到底是我这个主子说了算，还是你这个奴才说了算！”
他这番撒泼打滚式的发飙，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瞬间就将张德利给整不会了。
张德利被他骂得狗血淋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气得浑身发抖。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草包，今天竟然像吃了枪药一样，如此的难缠！
而且，他还句句都抬出“主子”和“奴才”的身份，更是搬出了老夫人这座大山。
这要是真让他闹到老夫人那里去……
张德利心中飞速地盘算着。
他知道，老夫人虽然不喜这个孙子，但却最重侯府的“体面”和“规矩”。
一个管家，公然顶撞主子，无论出于什么理由，传出去，都是他这个做奴才的“不敬”。
到那时，就算夫人护着自己，怕是也免不了一顿责罚。
“你……你……”张德利指着顾晏，气得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而顾晏，则更是得寸进尺。
他一屁股坐到了桌子上，了二郎腿，一副地痞无赖的模样。
“怎么？你还想打我啊？”他斜着眼睛，看着张德利，满脸的挑衅，“来啊！你动我一根手指头试试！我告诉你，本少爷今天，就坐这儿不走了！拿不到钥匙和地契，我就吃在你们管事处，睡在你们管事处！我看谁耗得过谁！”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顺手抓起桌上的一盘点心，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吃得满脸都是点心渣子。
整个管事处，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堪称“惊世骇俗”的一幕。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张德利看着这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滚刀肉，只觉得自己的血压，正在急速飙升。
他精心准备的一肚子刁难的话术，在对方这种“我就是无赖我怕谁”的究极战术面前，显得如此的苍白和无力。
事情，被顾晏故意地，闹大了。
围观的下人，越来越多。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张德利那张涨成了猪肝色的脸上。
他知道，自己己经被逼到了墙角。
今天这个台，他怕是……下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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