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车窗被敲响，宋妗从记忆里回神，隔着玻璃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周炀。
两人隔着玻璃对望，从记忆里抽身的宋妗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明明记忆里的周炀还是那个好到无趣的男生，每天就知道学习，没有一点业余生活。
这个男生没有什么兴趣爱好，没有要好的朋友，也没有跟他关系不好的人。
就像一杯温开水，永远是温的，不会冷，也不会热，没有令人闻着就想喝的果香味，也没有甜味，让人不会想喝。
可就是这样的温水，不管需不需要，总有一杯放在那里。
现在呢？
现在的周炀像什么？
宋妗隔着玻璃看着他，思绪难平。
每次见到他就会控制不住地想很多。
在车里缓过来的宋妗打开车门，下车，看着他身上不知道从哪儿淘的工作服，灰扑扑的。
“吃饭了吗？我今天打赢了一场官司，请你吃饭。”
周炀目光落在她今天的打扮上，跟平时不太一样。
是因为今天开庭，正式开庭的着装比较郑重，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专业。
周炀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满是机油的修车服，在她光鲜体面的正装面前显得愈发脏乱廉价，下意识不敢穿成这样跟她去吃饭。
“你去坐一下，我去洗澡换衣服。”
宋妗点头，两人一同朝着修车店走去。
宋妗跟他说话，下意识靠近，他一边跟她聊天一边不着痕迹地离她远一点。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两人之间泾渭分明，还能挤进两个人，任谁看了都不觉得他们关系好。
宋妗也发现他们的距离有些远，发现了也没说什么。
周炀不愿与她聊超出正常社交的问题，要是带着暧昧的问题更是避而不谈。
她要是问了为什么站那么远，得到的回答只能是沉默。
好在宋妗己经习惯，自己一个人在修车店东看看西看看。
——
周炀洗了澡出来时没看到她，找到她时就看见她坐在他常坐的地方呆呆望着这个方寸之地。
他喜欢那个能看到整个修车店的位置，夜晚来临时，他一个人在这里，就喜欢坐在那个地方发呆想事情。
他在想象这个装修好以后的样子，想着开业以后的样子，想着一切步入正轨以后的样子。
遭受太多歧视，面对太多世俗眼光，听见太多有意无意的闲言碎语，他太想一切步入正轨以后的生活，等一切都正常了，他才敢想其他。
周炀静静望着正在等候的宋妗，压下心头滋生的情愫，退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加重脚步。
正在发呆的她听到声音有了动作，同时朝着他走来。
伴随着轻巧却加快的脚步，她从拐角处走来，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今晚咱们去那边，有一个不错的馆子，做的鱼挺有名……”
宋妗叽叽喳喳说着，周炀安安静静听着。
有些寂静的街道上，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很长，耳边全是她的声音。
这一幕是那样熟悉，像极了他们的高中走在校园，只不过角色对换。
二十八的宋妗前途光明，喋喋不休，
十八岁的周炀前途光明，侃侃而谈。
只是看着此时的宋妗，还是会想起那时的宋妗。
那时的宋妗是看不见未来的。
十八岁的姑娘自然是美的，像含苞欲放的花儿，开得很美，却无人庇护。
如果说还小的时候招来的只有一些恋童癖的人，那么十八岁的宋妗招来的就是有正常审美的男人。
宋妗被尾随过不止一次，有住在附近的男人，有鬼火少年，有社会青年……
有意无意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更是越来越放肆。
有些人不敢明目张胆盯着乖乖女，因为会被当成流氓，也因为人家有父母兄弟撑腰。
宋妗就是一个名声被毁的私生女，好多人说她不检点，盯着她看被发现之后不仅不需要躲开视线，甚至可以冷哼一声反过来羞辱，说果然跟当妈的一样小小年纪就不安分地西处招摇。
只要这话一出口，周围人就不会觉得那个男人刚才在意淫些什么，还会对宋妗群起而攻之。
这些他都见过，可他们都是学生，交集只在学校，校外交集很少，加上长年累月的坏名声让宋妗翻不了身，就算他去为宋妗辩解也改变不了。
这样的宋妗是看不见未来的，他问过宋妗未来的计划，得到的答案是沉默和迷茫。
而他给不了意见，因为他也还年轻，他的人生规划是长辈安排的，他也没接触过像宋妗这样的【坏女孩】，所以他给不了任何有用的建议。
有时候看到宋妗在学校闯祸，脑子里会有一闪而过的念头。
那一瞬间觉得这样的坏女孩会跟社会上的坏女孩一样，上不了高等学府，又不适合当普通打工人，大概率会从事一些不是很好的工作，或许会靠美色赚钱，也有可能从事违法的行业。
就连很多同学都觉得宋妗的未来该是那样。
可看着周围同学谈起各自的梦想时宋妗格外落寞的眼神，他又觉得可以再努力一点把她拉上来一些，哪怕是一点点。
他抽空就会整理出针对宋妗的学习方案，想着只要她的成绩再好一点点，将来选择的机会就会多一点。
这是一个很难的任务。
别人都说高考是世上最公平的，可学习不是。
有些人天赋绝佳，听一遍看一遍，自己就能举一反三。
可有些人智商普通，哪怕再努力也不抵不过天才用几秒时间学习到的知识。
如果说老天给宋妗那张脸开了窗，那么在学习这方面，老天是一点也没有开窗。
她就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学生，理科方面基本上没天赋，想要把知识吃下去需要别人把知识点给她嚼碎了，她才能咽下去。
记性呢也不算很好，别人三五遍能记住，她需要更多遍。
宋妗在学习上的唯一天赋就是勤奋。
看着一个那么努力想要好好读书的女生，即使会耽误他的学习，还是花时间给她补习，甚至加了联系方式。
有了联系方式后她没少在手机上问他学习问题，联系渐渐多了起来。
偶尔也会听到她在学习的时候有不好的动静。
只不过每次宋妗一有动静就把手机挂断。
挂断的电话，漫长的夜晚，没有回复的消息，只能等第二天在学校看到她才稍稍安心。
他们的最后一通电话动静闹得最大，摔落的手机，隐隐咒骂，哭声，哀求声……好多好多声音。
后来的一切己经不记得是怎么发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现在那个男人家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动手的，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什么时候断气的，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带去警局的。
那段记忆就像是被抽走，面对警方的询问也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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