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影视城外景地。
人工降雨机喷洒出的冰冷水珠，狠狠砸在泥泞的土地上，溅起一片冰凉的泥点。刺眼的照明灯将这片人造的雨夜照得如同白昼，也照亮了林晚毫无血色的脸。
她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十年，卷成了同行口中的“劳模”，却依旧半红不黑。此刻，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古装，手里死死攥着一个泡着枸杞的保温杯，那是她对抗身体透支的最后一道防线。脑子里，还在盘算着明天凌晨五点就要飞往另一个城市的通告，行程几乎无缝衔接。
“再来一条！林晚，你死的时候能不能给点反应！情绪！我要看到你对生命的留恋！”导演的嘶吼通过扩音器传来，粗暴又冰冷。
留恋？林晚只想笑。她留恋什么？留恋这刺骨的冰水，还是留恋那还不清的房贷？
按照剧本，她饰演的女配角被推入湖中，绝望而死。她己经在这人造的冰湖里泡了整整两个小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每一次收缩都带着尖锐的痛楚。
她最后看了一眼导演的方向，意识在刺骨的冰冷中迅速消散。
我的房贷……还没还完……
这是她最后的念头。
林晚猛地睁开眼，剧烈地喘息着。
没有消毒水的味道，没有医院惨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的，是大学宿舍上铺那熟悉的、积了一层薄灰的床板。
窗外阳光明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青春期特有的、混合着廉价洗衣粉和泡面调料的躁动气息。宿舍的下铺，室友的书桌上摆着一台老旧款式的厚重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还贴着一张当红偶像的海报。
林晚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光滑、紧致，充满了胶原蛋白，没有一丝熬夜留下的暗沉和细纹。她连滚带爬地从上铺下来，光着脚冲到镜子前。镜子里的女孩，二十岁出头，素面朝天，却美得惊心动魄。
她颤抖着拿起桌上的日历，上面的年份清晰地印着——20XX年。
十年前。她重生回到了自己刚刚读大三的某个下午。
狂喜？不。林晚只感到一阵发自灵魂深处的、深入骨髓的疲惫。
她脑海里闪过的，不是如何利用先知优势去抢占先机，不是如何报复前世的仇人，更不是如何成为一代影后。
只有一个念头：“老天，难道还要我把那累死累活的十年再过一遍？”
她转身爬回上铺，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只想把这一切都当成一场过劳死后的幻梦，继续睡下去，永不醒来。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儿，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一阵刺耳的、充满年代感的手机铃声，将林晚从自我放弃的边缘强行拽了回来。她极不耐烦地从枕头下摸出那支老式智能机，屏幕上跳动着三个大字——人间妖精苏晴。
林晚划开接听键，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
电话一接通，闺蜜苏晴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就带着哭腔和震惊，如同机关枪般扫射过来：“晚晚！你是不是刚拍完张导那个破烂古偶的雨戏，然后掉水里死翘翘了？！”
一句话，让林晚瞬间清醒。她猛地从床上坐起，声音都在发颤：“苏晴？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老娘也死了！”苏晴的声音里带着崩溃，“为了争那个破电影的女二号，在酒局上被人灌酒，酒精中毒，死在去医院的路上了！我一睁眼，也他妈回到宿舍了！我也重生了！”
信息量太大，林晚的大脑宕机了足足十秒。
两人在电话里，用一种劫后余生的、混乱不堪的语调，迅速交换了彼此的结局。
一个，为了所谓的“演技”和“敬业”，把自己卷成了三十岁就一身病痛的“劳模”，最后过劳猝死在泥水里。
一个，为了所谓的“资源”和“人脉”，把自己卷成了名利场上的“交际花”，最后酒精中毒死在酒局上。
两人一合计，发现上辈子拼死拼活，最后都落得个英年早逝的下场，连个像样的水花都没溅起来，简首是娱乐圈年度笑话。
“操！”苏晴在电话那头爆了句粗口，随即又是一阵感慨，“不过说真的，晚晚，我刚才照镜子了，我二十岁的时候可真他妈的美啊！”
苏晴的话点醒了林晚。她再次爬下床，站在镜子前，仔细端详着自己那张脸。纯天然，无死角，胶原蛋白满到快要溢出来，一双眼睛清澈又勾人。这不就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顶级配置吗？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同时劈中了电话两头的两个人。
还是苏晴率先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大彻大悟后的癫狂：“晚晚！我们上辈子错就错在太他妈努力了！”
“我们明明有这么一张脸，干嘛要去跟人拼演技？干嘛要去跟人拼酒量？我们是傻逼吗？！”
“这辈子，老娘不干了！”
林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前世十年所有的委屈、辛酸、不甘，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如释重负的笑意。
她对着电话，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而坚定的语气说：“对，不干了。”
上辈子的苦，她一秒钟都不想再体验。
“我们这么好的本钱，就该安安分分当个美丽废物，躺着数钱。什么影后，什么口碑，都见鬼去吧！”苏晴在电话那头激情澎湃地宣告。
“我同意。”林晚说，“人生目标，钱多事少离家近。”
“不求奖项，不求口碑，只求活得久一点，美得久一点！”
“没错！”
两人一拍即合，在电话里立下了一个足以颠覆她们人生的“花瓶契约”。
人生目标，在这一刻，从“成为伟大的表演艺术家”，光速变更为——
成为一个只赚钱不努力的、业内闻名的、能气死所有内卷同行的顶级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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