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薇事件的尘埃落定，像一场无形的净化仪式，涤荡了《王朝魅影》剧组的空气。当林晚和苏晴那辆宮殿般的黑色保姆车再次驶入片场时，迎接她们的，不再是过去那种夹杂着不屑与看好戏的目光。
那是一种全新的、混杂着敬畏、好奇与一丝无法言说的恐怖的眼神。
场务组的组长几乎是小跑着上前，亲自指挥着，将那片全场风水最好的黄金场地清理得一尘不染，确保“移动宮殿”能以最舒适的角度停泊。几个年轻的工作人员甚至主动端来了热水和新采摘的水果，脸上是谦卑而讨好的笑容，仿佛她们不是演员，而是两尊能决定剧组运势、驱邪避凶的吉祥物兼在世天师。
林晚和苏晴对这一切欣然受之，只当是剧组的后勤服务水平终于有了质的飞跃。
然而，这份诡异的平靜很快被打破。导演张立国的助理走了过來，姿态恭敬得像在面见太后：“林老师，苏老师，张导请所有核心主创去会议室开会。”
临时改造的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美术指导、摄影指导、执行导演……所有核心团队成员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出。
主位上，张立国一反常态地沒有咆哮。
他只是沉默。
他死死地盯着面前那台小小的监视器，屏幕上，正一遍又一遍地，无声地，播放着几天前那段惊心动魄的“空中惊魂”。他的手指紧紧攥着一个早己冷掉的茶杯，骨節因用力而泛白。
他在看什么？
他在看，钢丝断裂，从三层楼高空坠落的瞬间，那兩个女孩的脸。
沒有惊慌，沒有尖叫，沒有任何属于凡人该有的恐恐。
只有一种超然物外的、近乎神性的冷漠与美丽。苏晴在空中強行扭转身体、借力稳住身形时，那张脸上沒有求生的狰狞，只有一种对物理定律的蔑视。林晚从另一侧荡过來，抓住她手腕的瞬间，那眼神里沒有救人的急切，只有一种“真麻烦”的淡然。
她们的脸，在极致的危险面前，美得不像真人。
这种“非人感”！
张立国的心脏猛地一颤。这不正是他苦苦追求的、独属那对祸国妖妃的、视仓生为蝼蚁的神性与魔性吗？他用尽手段，威逼、怒骂、折磨，想从她們身上榨取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却都失败了。可她们，却在一个他从未设想过的、最真实的生死关头，用一种近乎神迹的方式，将这种感觉完美地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的艺术原则，他那套信奉了几十年的、关于“体验派”和“真实感”的表演理论，在眼前这冰冷的、充满了玄学色彩的事实面前，发生了剧烈而痛苦的冲突。
会议室里的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他們以为，导演这是在积蓄最后的怒火，准备对林晚和苏晴那“烂泥扶不上墙”的面瘫演技，下达最后的通牒。连肖逸都下意识的挺首了腰背，准备随时站出來说几句公道话。
就在这时，张立国动了。
他沒有拍桌子，也沒有指着任何人。他只是伸出手，拿起了桌上那叠厚厚的、早己被批注得密密麻麻的、原定的拍摄计划剧本。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他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充滿了仪式感的姿态，將那叠剧本，一页一页地，缓慢而又用力地，撕成了碎片。
纸屑如雪，纷纷扬扬地落下。
他抬起头，大宝柚0311567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一股疯狂的、独属于艺术家的火焰。他环视全场，声音沙哑，卻帶着一种石破天惊的力量。
“我们之前的思路，都错了。”
“我们不应该试图让她们哭，让她们笑。”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我们应该让整个世界，在她们面前哭，在她们面前笑！”
这番堪称离经叛道的宣言，让整个会议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沒等众人从震惊中反应过來，张立国己经进入了一种疯狂的创作状态。他开始口述，用他那充滿力量感的声音，为所有人描繪著一幅全新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画卷。
“第一场戏！把那场妖妃姐妹和忠臣激烈辩论的戏，给我刪掉！改成什么？改成忠臣在金殿之上，以头抢地，死谏！血，要真的溅到凤座的台阶上！而高坐在上面的那兩个女人，”他的眼神变得狂热，“全程，沒有一句台词！我只要一个镜头——苏晴，冷漠地看了一眼腳下那具温热的尸体，然后伸出她那戴着精美护甲的手，用一方结白的真丝手帕，轻轻地，为身旁的林晚，擦去溅到脸颊上的一滴血珠。就好像，那不是血，只是一滴讨厌的雨水。”
“第二场戏！”他越说越兴奋，像个找到了终极武器的将军，“那场她们得知阴谋败露、惊慌失措的戏，也给我扔进垃圾桶！我要改成立于宮城之巅！腳下，是千军万马兵临城下，是火光沖天，是整个王朝的崩塌！而她们呢？林晚，只是觉得城头的風大了，于是伸出手，为身旁的苏晴，拢了拢那件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華华美的披风。她们的静，与天下的动，就是最強烈的对比！这才是权力！这才是蔑视！”
张立国的这番宣言，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人的脑海。
美术指导陈凯和摄影指导老刘，最先从震惊中反应过來。他们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如获至宝般的狂喜！
“天啊！张导！”陈凯激动地站了起來，“这种静态的美雪，这种构图上的张力，太高级了！我们可以完全用光影和色彩來叙事！把她们拍成两尊神像！”
“沒错！”老刘也猛地一拍大腿，“用长焦，压缩空间，把她们和背景里那些混乱的凡人彻底割裂开！这才是电影感！”
整个核心团队的创作热情被瞬间点燃。他们不再讨论如何去“讲一个故事”，而是开始激烈地探讨，如何用镜头、用美术、用服装，去“造两个神”。
肖逸坐在角落里，听完了全程。他的后背早己被冷汗浸湿，內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冲击。
他转过头，看向那两个成为全场焦点的“神”。
只见林晚和苏晴正湊在一起，小声地嘀咕着。
“太好了，又少了好几场麻烦的戏。”苏晴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喜悅，“辩论和惊慌失措的戏最累了，台词又多，表情又不好控制。”
林晚点点头，一脸认同：“是啊，站着不动就好，这个我最擅长。收工又能早一点了。”
看着她们那副因为“少了好几场麻烦戏”而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发自內心的欣喜模样，肖逸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意识到：
她们不是在演戏。
她们本身，就是一种戏。
一种，需要整个世界來配合的、独一无二的、名为“花瓶”的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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