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台大楼的A号练舞室,午夜时分,依旧灯火通明。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由汗水、机能饮料和绝望混合而成的、令人窒息的酸腐气味。巨大的镜子墙上,映照出十几张因极度疲惫而显得有些扭曲的年轻脸庞。她们的身体早己达到了极限,每一次抬腿、每一次转身,都像在与千斤重的枷锁对抗,但没有人停下。
星光少女团的队长凌菲,正处于这片绝望风暴的中心。她死死地咬着下唇,任由汗水模糊视线,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一个高难度的舞蹈动作。她脚下的地板,早己被汗水浸湿,滑腻不堪。
“好好睡一觉。”
那两个女人昨天布置下的“家庭作业”,像一记响亮的、充满了羞辱意味的耳光,狠狠抽在每一个以“努力”为信仰的练习生脸上。
这不是教导,这是侮辱。是对她们燃烧生命、追逐梦想的行为,最赤裸裸的蔑视。
“我不信!”凌菲在心中咆哮,“我不信靠睡觉能赢得舞台!”
她们要用加倍的汗水,用通宵的训练,来对抗那套荒谬的“躺平”哲学。她们要用肉眼可见的疲惫和黑眼圈,向那两个高高在上的导师证明,她们的梦想,是有分量的,是需要用汗水来浇灌的!
这种近乎自残式的高强度消耗,叠加长期以来积压的精神压力,像一根被拉到极限的绷绳,只差最后一根稻草,便会应声崩断。
第二天清晨九点整,顶层的导师专属套房。
林晚和苏晴穿着舒适的真丝居家服,悠闲地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由米其林厨师团队精心准备的早餐。一群顶着浓厚黑眼圈、脸色惨白如纸的练习生,如同行尸走肉般,列队站在她们面前,等待着那场名为“皮肤状态检查”的终极审判。
“啧,”苏晴端着一杯温热的柠檬水,目光从每一个女孩的脸上扫过,像一个挑剔的质检员在检查一批次品,“看看你们这皮肤,干燥、暗沉、毛孔粗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节目是去工地搬砖的。”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队伍最前方的凌菲身上。
“特别是你,”苏晴的语气平淡,不带任何情绪,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鼻翼两侧的毛孔,粗大到能插秧。昨晚的‘作业’,你显然不及格。”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成了引爆火药桶的最后一粒火星。
凌菲那根紧绷到极点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崩断。
“啊——!”
一声尖锐的、充满了委屈与愤怒的嘶吼,划破了套房内的宁静。
凌菲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晚和苏晴,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她当着所有跟拍摄像机和练习生的面,歇斯底里地哭喊起来,声音因极度的情绪波动而破裂、沙哑。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侮辱我们?!”
“我们每天只睡西个小时!为了一个动作练到韧带拉伤!为了控制体重连饭都不敢吃饱!我们这么努力,到底错在哪了?!”
“你们凭什么用这种方式,来践踏我们的梦想和汗水!凭什么!”
她的哭喊,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现场每个人的心上。几个同样濒临崩溃的练习生,也忍不住跟着哭了起来。整个节目,瞬间陷入了开播以来最大的一次播出事故危机。
套房外的监控室里,制片人刘胖子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他一把抓起对讲机,对着里面咆哮:“快!掐掉所有首播信号!公关组!立刻启动一级紧急预案!”
整个节目组乱成一团,像一群被捅了窝的马蜂。
然而,风暴中心的林晚和苏晴,却异常的冷静。
林晚看着眼前那个哭到浑身抽搐、几乎要昏厥过去的凌菲,没有半分动容,只是侧过头,对身旁的苏晴,用一种仿佛在讨论天气的平淡语气说:“你看,都累成这样了,再练下去会猝死的。”
苏晴赞同地点了点头,优雅地抿了一口柠檬水:“是啊,这种时候,最需要的就是一场说走就走的奢华度假。”
两人完全无视了冲进来准备救场的刘制片人那张写满了惊慌的脸。苏晴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手,对着他,下达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刘制片,麻烦帮我们接通节目最大赞助商,‘琉光’品牌总监的视频电话。现在,立刻。”
半小时后,制片人的办公室。
巨大的液晶屏幕上,是“琉光”品牌总监陈姐那张写满了担忧与质疑的脸。刘制片在一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满头大汗,而林晚和苏晴则悠闲地坐在沙发上,仿佛即将开始的不是一场危机公关,而是一次普通的商务会谈。
“林小姐,苏小姐,”陈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我刚看到了网上泄露出来的片段。我需要一个解释。我的品牌,赞助的是一档充满正能量的梦想真人秀,不是一档逼疯练习生的社会新闻。”
面对赞助商的问责,林晚笑了。
“陈总监,您看,”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洞察人心的力量,“练习生崩溃的戏码,观众都看腻了。每年选秀,哪个节目不哭得死去活来?这叫审美疲劳。”
她顿了顿,抛出了她的核心论点。
“但如果一个节目,能治愈练习生的崩溃,这才是前所未有的正能量。我们的解决方案,就是带她们去全球最好的地方,用最顶级的SPA和最美的风景,来修复她们受伤的心灵和……受损的皮肤。”
这番话,让屏幕那头的陈姐微微一愣。
没等她反应过来,苏晴立刻跟上,用她那充满了蛊惑力的声音,进行了第二轮、也是最致命的补刀。
“而且,您想啊,陈总监,”苏晴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在马尔代夫的阳光沙滩下,我们所有的练习生,都穿着比基尼,浑身涂满了贵品牌的顶级防晒霜和晒后修复精华。那个画面,不比在闷热的练习室里,硬邦邦地植入几句广告语,要高级一百倍吗?”
她身体微微前倾,对着镜头,一字一顿地,为这场危机,下达了最终的、也是最颠覆性的定义。
“所以,陈总监,这不叫播出事故。”
“这叫内容升级,是一场现象级的营销事件!”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刘制片张着嘴,眼神空洞,感觉自己的大脑被这套清奇的、无懈可击的商业逻辑,冲击成了一片空白。
屏幕那头,陈姐看着眼前这两个自信到发光的女人,她那双精明的眼睛里,最初的担忧与质疑,早己被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近乎狂热的欣赏所取代。
她没有丝毫犹豫,当场拍板。
“我同意。不仅如此,‘琉光’将追加一笔投资,用于本次‘心灵疗愈之旅’的全部费用。我只有一个要求,把我们的产品,拍得跟那片海一样美。”
资本的力量,在这一刻,展现出了它最简单、最粗暴的威力。
一个小时后,电视台的练习生宿舍里。
刘制片拿着一个大喇叭,站在一群依旧沉浸在悲伤与迷茫中的练习生面前,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连他自己都觉得极度不真实的、梦游般的语调,宣布了那个足以载入选秀史册的决定。
“咳咳……经节目组与赞助商紧急协商决定:即刻起,《花瓶的诞生》暂停所有训练和比赛。全体人员,将于三小时后,乘坐包机,前往马尔代夫的私人海岛,进行为期一周的‘心灵疗愈之旅’。”
整个宿舍,陷入了长达十秒钟的、绝对的死寂。
紧接着,如同火山喷发,震耳欲聋的、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尖叫与欢呼,轰然炸响!练习生们从最初的震惊,到狂喜,她们互相拥抱,又哭又笑,仿佛被一份从天而降的大奖砸中。
只有凌菲,一个人呆呆地愣在原地。
她看着周围那些陷入狂欢的同伴,又看了看窗外那片晴朗的天空,大脑一片空白。
她无法理解。
她拼尽全力的呐喊,她赌上一切的崩溃,她那份被她视为比生命还重要的、关于梦想与汗水的控诉……
为什么……
会换来一场突如其来的、奢华的马尔代夫假期?
傍晚时分,一架奢华的私人飞机划破天际,向着印度洋的方向飞去。
节目官方微博的账号简介,被运营人员悄悄地修改成了这样一行字:
“《花瓶的诞生》——一档集竞技、养成与顶级奢华旅游于一体的跨界真人秀。”
这条简介更新的瞬间,全网的粉丝和吃瓜观众,彻底沸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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