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城，是大齐国伸向北方的一根手指。
一根，看似纤细，实则，早己被金钱和欲望，腐蚀得，臃肿不堪的手指。
这里，没有大齐腹地那种，随处可见的，吟诗作对的文人雅士。
也没有，那种，骨子里，都透着一股，“重文轻武”的，慵懒和安逸。
这里，只有，最纯粹，也最赤裸的……
生意。
当林默那支，伪装成“西海通”商队的五百人队伍，举着那面，足以让，黑水城所有守军，都视而不见的金色天秤旗，缓缓驶入这座城市时。
他感觉，自己，仿佛，踏进了一个，由无数，看不见的丝线，交织而成的，巨大蛛网。
蛛网的每一根丝线上，都沾满了，金钱的铜臭，和，欲望的血腥。
“大人。”
钱寻，这位，早己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押在了林默身上的大齐商人，像一个，最谦卑的仆人，亲自，在城门口，迎接。
他，将林默，和他的“狼群”，领进了一座，毫不起眼的，巨大的货栈。
这里，是“西海通”商会，在黑水城，最大的一个，秘密据点。
“您，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钱寻，将一份，详细的清单，恭恭敬敬地，呈了上来。
“五百套，足以以假乱真的，大燕‘迎亲’仪仗。”
“一百名，最擅长，阿谀奉承，也最懂得，如何，用金子，铺路的，齐国商队管事。”
“还有……”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三条，绝对安全，可以，绕过，大燕边军所有明哨和暗哨的，走私……商道。”
林默，接过清单，只扫了一眼，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
“钱老板，有心了。”
钱寻，听到“有心”这两个字，那张，肥胖的脸上，瞬间，便笑成了一朵菊花。
他知道，他这条船，算是，暂时，上稳了。
“大人，”他试探着，问道，“……不知，您，何时，准备出发？”
“不急。”
林默摇了摇头。
他，看着货栈之外，那片，车水马龙，繁华得，近乎于病态的城市。
那双，平静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深邃。
“在出发之前，”他缓缓开口，“……我，还想，去拜会一下，一位，‘老朋友’。”
……
当天，深夜。
黑水城，城南，一间，最普通的，甚至，有些破败的民宅里。
林默，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这里。
他，没有带，任何一个护卫。
他，甚至，没有佩戴那柄，早己，成为他标志的燕刀。
他，就像一个，最普通的，夜行的旅人。
院子里，很安静。
只有一个，须发皆白，穿着一身粗布麻衣的老人，正借着，那，微弱的月光，一下，一下地，劈着，早己堆积如山的木柴。
他的动作，很慢，很吃力。
像一个，真正，行将就木的，风烛残年的老人。
他，就是，钱寻，在这座城市里，为林默，找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可能，认识那枚，“如朕”私印的……
“暗子”。
一个，三十年前，便己潜伏在此，如今，明面上的身份，只是一个，靠着帮人劈柴洗衣，勉强糊口的……
孤寡，老兵。
林默，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院子的阴影里，看着。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
“老人家，”他的声音，很轻，像一阵，怕惊扰了，逝者安眠的，晚风，“……这么晚了，还没睡？”
那老人，劈柴的动作，猛地一僵。
他，缓缓地，转过身。
那双，早己，被岁月，磨得，浑浊不堪的老眼里，第一次，爆发出了一股，足以，让任何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都为之胆寒的……
凛冽，寒光！
“你，是谁？”
他的声音，不再苍老。而是，变得，像一块，被冰水，淬过的钢铁，冰冷，而又，坚硬。
林默，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了那个，由七皇子，亲手交予他的，小小的，方形木盒。
他，将盒子，打开。
将那枚，通体漆黑，在月光下，反射出，一种，如同黑洞般，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恐怖的，墨玉私印，呈现在了，老人的面前。
老人，看着那枚印。
他那张，布满了，刀疤和皱纹的脸上，所有的警惕，所有的杀气，都在这一瞬间，被一种，更复杂，也更……滚烫的情绪，所取代。
那是，震惊，是，狂喜，是，难以置信。
和，一种，早己，被他，深埋在心底，数十年，却从未，有过半点消退的……
名为“忠诚”的，火焰！
“扑通！”
他，扔掉了手中的斧头。
他，那双，早己，被北境的风霜，压得，有些弯曲的膝盖，重重地，砸在了，那冰冷的，坚硬的，青石板上！
他，对着那枚印。
对着，那个，手持着印的少年。
行了，一个，最标准，也最，古老的……
军中，死士之礼。
“——‘玄鸟’，第三代，统领，赵铁柱。”
“……参见，‘持印者’！”
他的声音，嘶哑，而又，狂热。
像一个，漂泊了数十年的游子，终于，见到了，来自故乡的……
亲人。
林默，缓缓地，合上了盒子。
他，走上前，将这个，年纪，足以当他爷爷的，老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老将军，”他的声音，很平静，“……不必，多礼。”
“持印者，有何吩咐？”赵铁柱，站起身，那具，本还显得有些佝偻的身体，在这一刻，却挺得，如同一杆，永不弯折的标枪，“……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我，不需要你，上刀山，下火海。”林默摇了摇头。
他，看着这位，将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这个，看不见的战场的，孤独的，守护者。
那双，一向，平静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真正的，发自内心的……
敬意。
“我，只需要，您，帮我，做三件事。”
“第一，”林默伸出了一根手指，“……我需要，一条，绝对安全，可以，绕过，大燕和呼延豹所有眼线的，路。一条，能让我的五百人，在十天之内，抵达，皇家马场的，路。”
“有。”赵铁柱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一条，三十年前，便己挖好，只等今日的，地下暗河。”
“很好。”林默点了点头。
“第二，”他伸出了第二根手指，“……我需要，一份，名单。”
“一份，所有，在大齐境内，可以，被我们，收买，或者，威胁的，官员的名单。”
“……在我脑子里。”赵铁柱，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够了。”
林默看着他，那双，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
“而第三……”
“……我需要，您，帮我，送一份‘大礼’，给那个，即将，成为草原新王的……”
“……‘血斧’，呼延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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