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暗河，是大自然，最鬼斧神工的杰作。
也是，人类世界，最完美的，藏污纳垢之所。
林默的船队，就在这条，不知，被赵铁柱和他麾下的“玄鸟”，经营了多少年的，不见天日的地下长河里，急速地，穿行着。
河水，冰冷刺骨。
河道两侧的岩壁上，长满了，湿滑的，散发着淡淡磷光的苔藓。将这条，本该，漆黑一片的地下世界，映照得，如同，九幽之下的，黄泉冥河。
五百个，刚刚，才在那座，华丽的，人间地狱里，掀起了一场，滔天杀戮的“锐士”，此刻，都像一群，最虔诚的信徒，沉默地，坐在，那，一艘艘，不知是用何种木料打造的，行驶起来，悄无声息的快船之上。
他们的身上，还带着，尚未干涸的血迹。
但他们的眼神，却早己，从那，嗜血的狂热中，冷却了下来。
只剩下，一片，如同，这条地下暗河般，深邃而又，平静的……
死寂。
林默，就坐在，最前面那艘船的船头。
他的身旁，坐着那个，从始至终，都像一座山一样，沉默的铁山。
和，那个，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他的……
大燕，长公主，呼兰。
“你……”
最终，还是呼兰，第一个，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看着林默，那张，在磷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忽明忽暗的，年轻的脸。
那双，美丽的，如同秋水般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有，国破家亡的，仇恨。
有，对，将自己，从一个火坑，带入另一个深渊的，绑匪的，愤怒。
但更多的，是一种，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和，对，眼前这个，如同，神魔般的少年，那，无法抑制的……
好奇。
“……你，究竟，想把我，带到哪里去？”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
却，在这，空旷的，寂静的，地下河道里，带起了一阵，清晰的，回音。
林默，没有回头。
他只是，看着前方那，片，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淡淡地说道：
“一个，比，你那座，华丽的，皇宫……”
“……更安全的地方。”
“安全？”
呼兰自嘲地笑了。
“一个，连，天日，都见不到的，地下老鼠洞。”
“这就是，你说的，安全？”
林默，终于，回过头。
他看着她，那双，充满了，讥讽和不屑的，美丽的眸子。
那双，平静的，如同，古井般的眼睛里，第一次，泛起了一丝，波澜。
“至少，”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在这里，你，不会，被当成一件，可以，随时被交易的，货物。”
“也，不会，被一个，你，素未谋面的男人，当成，一件，用来，炫耀武功的……”
“……战利品。”
呼兰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那张，本还带着，讥讽和高傲的，美丽的脸，瞬间，便变得，惨白如纸。
她，看着林默。
看着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人心的，深邃的眼睛。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所有衣服的，可怜虫。
赤身地，站在了，这个，比她，还小上几岁的少年面前。
她，所有的，骄傲，所有的，伪装，所有的，不甘。
都在，他那，平淡的，却又，如同刀锋般锐利的，一句话面前。
被，撕得，粉碎。
“你……”
她，想说什么。
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扼住了。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能，任由，那，不争气的，早己，被她，强行，压抑了，数月之久的，委屈的泪水。
从她那，美丽的，眼眶里，决堤而出。
……
林默，没有再看她。
他，也，没有去，安慰她。
因为，他知道。
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也最，无用的东西。
它，换不来，同情。
更，换不来，生存。
他，只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干燥的，还带着，他体温的……
肉干。
和，一个，装着，清水的水囊。
递了过去。
“吃了它。”
他的声音，依旧，冰冷。
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想，活下去。”
“就，吃了它。”
呼兰，看着他。
看着他那只，骨节分明，指甲里，甚至，还残留着，尚未干涸的血迹的……
手。
又看了看，那块，干硬的，看起来，甚至，有些，难以下咽的肉干。
她，那颗，早己，被绝望和悲伤，填满了的，冰冷的心。
在这一刻，竟，不受控制地，泛起了一丝，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的……
暖意。
她，缓缓地，伸出手。
从他手里，接过了，那块，或许，能决定，她，未来命运的……
肉干。
……
船队，又，行进了，三天三夜。
当，那，刺眼的，久违的阳光，再一次，从前方那，一个，极其隐蔽的，被无数藤蔓和水草，所覆盖的洞口，照进来时。
所有，早己，习惯了黑暗的“锐士”，都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他们，出来了。
他们，终于，从那条，冰冷的，压抑的，不见天日的地下冥河里，出来了。
“头儿。”
李西，走到林默身边，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兴奋。
“……我们，到哪儿了？”
“大夏。”
林默，看着洞外那，一片，虽然，依旧被冰雪覆盖，但，却，充满了，勃勃生机的，广袤的，白桦林。
那双，一首，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真正的，发自内心的……
放松。
“……我们。”
“……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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