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门，那扇见证了大夏数百年荣辱兴衰的巨大青铜门，在令人牙酸的绞盘声中，缓缓洞开。
门外，是三千沉默的黑甲，和那面，在北境寒风中，早己被鲜血浸透的“武安侯”大纛。
门内，是上京城，那，用无尽的繁华和靡丽，堆砌而成的，帝国的，心脏。
当陈谦，骑在那匹通体漆黑的战马之上，第一个，踏过那道，象征着天子威仪的门槛时。
整个，上京城，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冰冷的大手，扼住了咽喉。
所有，原本喧嚣的，繁华的，都在这一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长街两侧，那些，本还在，高声叫卖的小贩，和，摇着折扇，吟诗作对的士子，都像一群，被惊雷，吓傻了的鹌鹑，一个个，噤若寒蝉，下意识地，朝着街道两旁，退去。
他们，用一种，混杂了，敬畏、好奇和，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的目光，看着那支，正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缓缓“流”进这座城市的……
黑色，洪流。
那，不是一支军队。
那是一头，由三千个，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沉默的灵魂，所组成的，战争巨兽。
他们的甲胄之上，布满了，狰狞的，还未干涸的血迹和，被刀剑劈砍过的划痕。
他们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有，一种，早己，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麻木的平静。
他们的眼神，像狼。
当那三千双，看过太多死亡的，冰冷的眼睛，汇聚在一起，扫向这条，他们，从未踏足过的，繁华长街时。
整条朱雀大街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
这，就是，镇北新军。
这，就是，那个，在传说中，以一己之力，屠灭了草原王庭的，魔神军团！
……
英国公府。
高高的阁楼之上，李善长，拄着他那根，由整块紫檀木雕琢而成的龙头拐杖，静静地，看着下方那，缓缓行进的，黑色的洪流。
他的身后，站着，十几个，同样，面色凝重，一言不发的世家之主。
“好重的……杀气。”
一个，平日里，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著称的，王氏家主，此刻，声音，却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这，己经不是兵了。”另一个，声音干涩地说道，“……这是一群，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李善长，没有说话。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没有任何情绪。
他只是，看着，那面，在队伍中心，高高飘扬的，“武安侯”大纛。
看着，那个，端坐于马背之上，从始至终，都未曾，向两旁，看一眼的，黑色的，如同山岳般的身影。
他那只，拄着拐杖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地，泛白。
……
皇城，承天门之上。
七皇子赵澈，穿着一身，普通的青色长衫，凭栏而立。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饶有兴致的，温和的笑意。
“有意思。”他，对着身边，那个，同样，沉默不语的，身穿玄色蟒袍的少年，轻声说道，“……父皇，这是，将一头，真正的猛虎，放进了，他这，早己，被一群肥羊，占领了的，羊圈里啊。”
那个少年，是，当今陛下的，第九子，赵钰。
一个，平日里，最不显山露水，也最，沉默寡言的皇子。
“七哥，”赵钰看着下方那，令人窒息的军阵，那双，与赵澈，有七分相似，却，更显阴沉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冷酷，“……您觉得，这头虎，会先吃，哪一只羊？”
“不。”赵澈摇了摇头，“他，谁也不会吃。”
“他，只会，安安静静地，回到，父皇，为他，准备好的笼子里。”
“然后，等着，他的主人，为他，打开，笼门。”
“去咬，那个，主人，想让他咬的，人。”
……
黑色的洪流，穿过了，整座，上京城。
最终，停在了，城西，那座，早己，被腾空了的，旧京营大营之前。
陈谦，缓缓地，翻身下马。
他，没有下令安营，也没有，下令解甲。
他，只是，让这三千，如同雕像般的士兵，就在这，军营之外，顶着，那，刺眼的，午后的阳光，和，那，来自，西面八方，无数道，窥探的目光。
静静地，等着。
他，在等，一个，他知道，一定会来的，人。
也，在等，一道，他知道，一定会来的，旨意。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当，天边的太阳，开始，缓缓西斜时。
一阵，熟悉的，阴柔的，唱喏声，终于，从长街的尽头，响了起来。
“——圣旨到！”
大太监魏金忠，手捧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在一队，身披金甲的羽林卫的簇拥下，缓缓而来。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温和的笑容。
但，当他的目光，扫过，那，在烈日之下，站了整整两个时辰，却，依旧，纹丝不动的，三千黑甲时。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也，不受控制地，闪过了一丝，真正的，震撼。
他，走到阵前。
没有宣旨。
他只是，将那卷，还未打开的圣旨，恭恭敬敬地，递到了，陈谦的面前。
“侯爷。”他的声音，很轻，很柔，“……陛下，在宫里，为您，备下了，接风的酒宴。”
“让您，即刻，入宫。”
“至于，您的这些，百战雄师……”
他，看了一眼，那些，如同雕像般的士兵，笑着说道：
“……陛下说，他们，是国之利刃。”
“利刃，归鞘，方能，不伤己。”
“京营三大营的将士们，早己，为他们，准备好了，最热的饭菜，和，最烈的酒。”
“只等，侯爷您，一声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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