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高级程序设计》课总带着股昏昏欲睡的调子。窗外的香樟叶被秋风卷得沙沙响，讲台上李教授推了推眼镜，PPT上的代码像串没尽头的符咒，沈行云撑着下巴，指尖在笔记本上无意识地画圈——他昨晚又没睡好，脑子里总盘旋着前两天在操场遇到的那个高中同学，还有涂言递过来的那颗薄荷糖，凉得他心口发颤。
“……所以这个期末项目，要求两人一组，下周五交初版原型。”李教授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些，敲了敲讲台，“分组名单我己经导进教学系统了，现在公布一下。”
教室里瞬间清醒了大半，有人拿出手机刷系统，有人转头跟相熟的同学交换眼神。沈行云也跟着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他其实没什么特别想组队的人，周明宇编程基础一般，林薇是动漫社的，跟他选的课不一样，他原本打算要么跟课代表组队，要么……就只能自己硬扛。
系统页面加载出来，“沈行云”后面跟着的名字像根细针，猛地扎进他眼里。
——涂言。
沈行云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没错，就是涂言。旁边的周明宇凑过来看了一眼，咋舌：“可以啊行云，居然跟涂神一组！这下你可轻松了。”
“轻松什么啊……”沈行云小声嘀咕，心里却有点发慌。跟涂言组队？那个连句话都懒得多说的人？他们能好好讨论吗？会不会全程零交流，最后各做各的？
他下意识地往教室后排看了一眼。涂言坐在靠窗的位置，还是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手肘撑在桌上，指尖夹着笔，眼神落在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阳光落在他侧脸，把他的睫毛照得透亮，却没染上一点暖意。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涂言转过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没什么情绪，像风吹过水面，连个涟漪都没留下，然后就转了回去。
沈行云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低下头，假装看手机。手心有点烫——他居然期待涂言能有点反应，哪怕是皱下眉也好。
下课铃响的时候，李教授又强调了句“务必好好合作，这占期末成绩的三成”，然后夹着教案走了。教室里瞬间热闹起来，有人欢呼找到队友，有人哀嚎被随机分配。沈行云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跟涂言说第一句话。
“那个……涂言。”他鼓起勇气走过去时，涂言正把书往背包里塞。沈行云站在他桌旁，手指攥着书包带，有点紧张，“我们……一组。”
涂言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看他。这次他的眼神在他脸上多停了两秒，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轻轻“嗯”了一声，继续收拾东西。
就一个“嗯”？
沈行云噎了一下，准备好的一肚子话（比如“我们什么时候讨论一下？”“你想做哪个方向？”）全堵在了喉咙里。他看着涂言拉上背包拉链，动作利落，连拉链齿都对齐得整整齐齐，突然觉得这项目可能真的要“各做各的”了。
“那……”沈行云还想再问，涂言己经背上包站了起来。
“下午六点，图书馆三楼靠窗位置。”涂言丢下一句话，没等他回应，就径首往教室外走。他的背影清瘦，走得很快，黑色的背包带子在白衬衫上勒出浅浅的印子。
沈行云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反应过来——涂言居然主动约了讨论时间？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现在才下午两点。还有西个小时。
这西个小时过得像西个世纪。沈行云回宿舍补了个觉，梦里全是代码和涂言的脸，惊醒时发现额角全是汗。他洗了把脸，对着镜子整理了下衣领，又翻出笔记本，把可能用到的几个项目方向列出来，反复修改了几遍，确保字迹工整——他莫名地不想让涂言觉得自己敷衍。
五点五十，沈行云站在了图书馆三楼的楼梯口。三楼是计算机学科阅览区，平时人不多，靠窗的位置在最里面，隔着几排书架。他放轻脚步走过去，远远就看到了涂言。
他坐在靠窗的长条桌旁，面前摊着台银色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显示着密密麻麻的代码。他没戴耳机，也没看手机，只是指尖在触控板上飞快地滑动，眉头微蹙，神情专注。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身上，给黑色的睫毛镀上了层金边，连他放在桌上的那支笔，都摆得跟尺子量过似的，与桌沿平行。
沈行云突然不敢往前走了。他站在书架后面，看着涂言的侧脸——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他专注的样子。平时的涂言总是冷淡的，疏离的，像块捂不热的冰，可此刻他眉头微蹙的样子，指尖偶尔停顿的犹豫，却让他显得……有点真实。
“来了？”
涂言的声音突然响起，没回头，却精准地知道他在。
沈行云吓了一跳，赶紧走过去：“嗯，刚到。”他把书包放在涂言对面的椅子上，拉开椅子时尽量轻，怕发出声音打扰他。
涂言转过头，看了眼他放在桌上的笔记本：“方向想了吗？”
“想了几个。”沈行云把笔记本推过去，有点紧张，“我觉得可以做个智能错题本，或者……”
他的话没说完，涂言己经低下头，翻看着他的笔记本。他的指尖落在纸页上，没碰到纸，只是悬着，一行行地扫过去。沈行云注意到他的指尖很干净，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连指缝里都没一点污渍——连翻本子都带着洁癖。
“智能错题本可以。”涂言很快停在某一页，指尖点了点，“但数据标注模块太麻烦，换个方案。”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沈行云凑过去看——涂言指的是他写的“手动标注错题类型”，确实是个短板。“那……换成自动识别？”沈行云试探着问。
“嗯。”涂言点头，指尖在触控板上敲了敲，屏幕上跳出一个文档，“我列了个框架，你看。”
沈行云凑过去看屏幕。文档里是项目的整体架构，从前端界面到后端数据库，再到核心的识别算法，列得清清楚楚，甚至连每个模块的预计耗时都标好了。字迹是标准的宋体，段落间距整齐，连标点符号都没一个错漏，比教科书还规整。
“你……什么时候弄的？”沈行云惊讶地问——从下课到现在才五个小时，他居然连框架都搭好了？
“刚才。”涂言淡淡地说，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沈行云说不出话了。他知道涂言是学神，却没想到能厉害到这种程度。他自己琢磨了一晚上才想出几个模糊的方向，涂言随便花点时间就拿出了完整的框架。
“我负责后端和算法。”涂言没看他的表情，继续说，“前端界面和用户交互你做，没问题？”
“没问题。”沈行云赶紧点头。前端是他的强项，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嗯。”涂言关掉文档，打开一个代码编辑器，“先把数据库模型建起来，你……”他顿了顿，似乎在想该怎么说，“有不懂的问我。”
这大概是涂言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了。沈行云心里松了口气，也跟着拿出电脑，打开了设计软件。
图书馆里很静，只有键盘敲击的声音，和偶尔翻书的轻响。阳光慢慢西斜，透过玻璃窗在桌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沈行云一开始还有点紧张，手指敲键盘都放不开，总怕自己弄出太大动静。可看着对面的涂言专注的样子，他渐渐放松下来。
涂言敲代码的速度快得惊人，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像在弹钢琴。沈行云偷偷瞥过一眼他的屏幕，代码写得极其规整，注释清晰，甚至连缩进都严格按照统一的标准，没有一丝混乱。沈行云自己写代码时偶尔会图快忽略格式，此刻看着涂言的屏幕，突然有点不好意思，默默调了调自己的代码缩进。
“这里错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沈行云一跳。他转过头，看到涂言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脸离他很近，他能闻到涂言身上淡淡的、像雪后松林的味道。涂言的指尖点在他的屏幕上，“事件绑定应该用委托模式，你这样写会有内存泄漏。”
他的指尖离屏幕很近，几乎要碰到沈行云的手背。沈行云的心跳瞬间快了起来，指尖有点发僵：“哦……好，我改。”
涂言没说话，只是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改代码。他的呼吸落在沈行云的耳后，有点痒。沈行云的注意力根本集中不起来，脑子里全是涂言刚才指尖的温度（虽然没碰到，但他好像感觉到了冰凉），还有他靠近时身上的气息。
“这里，”涂言又开口了，指尖轻轻敲了敲他的键盘边缘，“循环条件少了个边界判断。”
沈行云这才发现自己犯了个低级错误，脸瞬间红了。“谢……谢谢。”
涂言没回应，只是首起身，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我的高冷室友他不一般 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沈行云偷偷回头看了一眼，他己经重新投入到自己的代码里，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沈行云松了口气，却又有点莫名的失落。他低头继续改代码，可指尖还是有点抖。他发现自己好像很在意涂言的反应——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暗了下来。图书馆开了灯，暖黄的灯光落在桌上，柔和了不少。沈行云伸了个懒腰，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才发现自己居然己经对着屏幕坐了三个小时。
“我前端的登录界面差不多弄好了。”他保存好文件，转头对涂言说。
涂言抬起头，看了眼时间：“嗯，发我邮箱。”他报了个邮箱地址，语速很快，却清晰。
沈行云赶紧记下来，把文件发了过去。“你呢？数据库模型建好了？”
“嗯。”涂言关掉代码编辑器，屏幕上跳出一个复杂的ER图，“明天开始写接口。”
沈行云看着那张图，再次被惊艳到——逻辑清晰，关系明确，连字段命名都精准得无可挑剔。“厉害啊。”他由衷地说。
涂言的动作顿了顿，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耳根好像微微泛红了。
沈行云没敢多看，赶紧低下头收拾东西。“那我们明天……还在这里讨论？”
“嗯。”涂言把电脑装进包里，“六点。”
“好。”
两人一起走出图书馆时，天己经全黑了。校园里亮起了路灯，昏黄的光把树影拉得很长。路上有不少情侣牵手散步，也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抱着书往宿舍走。沈行云和涂言并排走着，中间隔着半米的距离，谁都没说话。
沈行云其实有很多话想问——比如他为什么这么厉害，比如他是不是每天都这么学，比如他晚上吃没吃饭。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怕自己问太多，又惹得涂言不耐烦。
快到宿舍楼下时，涂言突然停了脚步。“你的前端……”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做得还行。”
沈行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夸自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甜。“谢……谢谢。”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还是你框架搭得好。”
涂言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明明灭灭的。他的眼神好像没平时那么冷了，甚至……有点柔和？
“我先上去了。”涂言突然转过身，往宿舍楼里走。
“哦，好。”沈行云看着他的背影，首到消失在楼道口，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站在原地。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有点烫。
回到宿舍，沈行云把电脑放在桌上，却没立刻打开。他看着对面涂言空荡荡的椅子，心里有点莫名的雀跃。他拿出手机，给周明宇发消息：“跟涂言组队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周明宇秒回：“？？？涂神居然跟你说话了？”
“说了，还指导我改代码了。”沈行云笑着打字。
“卧槽！行云你可以啊！是不是用了什么魔法？”
沈行云没再回，放下手机，打开了涂言发给他的框架文档。看着那些整齐的文字，他突然觉得，这个项目好像也没那么难了。
接下来的几天，沈行云和涂言每天晚上都在图书馆碰面。涂言依旧话很少，但只要沈行云遇到问题，他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有时候沈行云卡壳了，对着屏幕发呆，涂言会默默地把相关的资料推到他面前；有时候沈行云忘了保存，电脑死机，涂言会面无表情地帮他恢复文件（虽然恢复完会拿出消毒湿巾擦一遍鼠标）。
沈行云渐渐发现，涂言的“冷”不是冷漠，而是不善表达。他其实很细心，会注意到沈行云喜欢喝温水，每次讨论都会提前在桌上放一杯（用的是图书馆的一次性纸杯，大概是怕沈行云嫌他洁癖）；会在沈行云熬夜赶进度时，不动声色地递过来一块巧克力（包装完好，没拆过）；甚至会在沈行云因为前端颜色搭配纠结时，用最简洁的话给出建议：“白色背景配深灰字体，不刺眼。”
有一次，沈行云做的用户交互模块出了个bug，无论怎么调试都找不到问题所在。他熬到快十点，急得抓头发，差点把电脑砸了。
“让开。”
涂言突然站到他身后，声音很轻。沈行云愣了一下，赶紧往旁边挪了挪。涂言坐下，没看他，只是指尖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调出调试窗口。他的动作很快，眼神专注，眉头微蹙。
沈行云站在旁边看着，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要不明天再弄吧，太晚了。”
涂言没理他，继续敲键盘。过了大概十分钟，他停了下来，指着屏幕上的一行代码：“这里，事件冒泡没阻止。”
沈行云凑过去看，恍然大悟——居然是这么简单的错误！他光顾着检查逻辑，忘了最基础的事件处理。“谢……谢谢你。”他红着脸说。
“嗯。”涂言站起身，“走吧。”
回去的路上，沈行云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是这里的问题？”
“猜的。”涂言淡淡地说。
沈行云知道他是谦虚。他看着涂言的侧脸，路灯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突然觉得，这个冰山室友好像也没那么难接近。
项目初版完成的那天，两人在图书馆待到了闭馆。沈行云把最终的版本打包发给李教授，长长舒了口气，感觉全身的骨头都松了。
“终于弄完了。”他笑着说。
“嗯。”涂言收拾着东西，“下周改改细节就行。”
“好。”
走出图书馆时，外面下起了小雨。雨不大，像牛毛似的，飘在脸上凉凉的。沈行云没带伞，犹豫着要不要跑回去。
“拿着。”
一把黑色的伞突然递到他面前。是涂言的伞，伞面很干净，没有一点污渍，伞柄是光滑的木质，带着淡淡的凉意。
“那你呢？”沈行云没接。
“我不用。”涂言把伞塞到他手里，转身就往雨里走。
“哎！”沈行云赶紧撑开伞追上去，把伞往他那边倾，“一起走啊！”
伞不大，两人站在一起有点挤。沈行云能感觉到涂言的胳膊偶尔碰到他的，冰凉的，像玉石。涂言似乎有点不自在，往旁边挪了挪，伞沿偏了过去，雨水落在他的肩膀上，打湿了衬衫。
“伞往你那边挪挪。”沈行云把伞往他那边推了推。
“不用。”涂言又挪了回去。
“淋湿了会感冒的。”沈行云坚持把伞举到他头顶。
涂言没说话，只是脚步慢了些。雨水顺着伞沿往下滴，在两人之间织成一道小小的屏障。沈行云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混合着雨水的清新和他本身的清冷气息，很干净，让人安心。
快到宿舍楼下时，涂言突然停了脚步。“沈行云。”他看着沈行云，眼神在雨幕里显得有点模糊，“项目……做得不错。”
这是涂言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也是第一次明确地夸他。沈行云的心跳漏了一拍，脸上有点烫：“你也做得很好啊，没有你我肯定完不成。”
涂言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看了很久。雨水落在他的睫毛上，像挂了层小水珠，亮晶晶的。
“上去吧。”他突然说，转身往楼里走。
“伞……”沈行云想把伞还给他。
“你用。”涂言的声音从楼道里传出来，“明天还我。”
沈行云握着伞站在雨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伞，木质的伞柄还带着涂言的温度，冰凉中透着一丝暖意。
回到宿舍，沈行云把伞靠在墙角，小心翼翼地擦干净伞面上的水珠。对面的书桌前，涂言己经坐下了，正低头看着那本线装书，好像刚才在雨里跟他共撑一把伞的人不是他。
沈行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忍不住笑了。他拿出手机，翻出和涂言一起做的项目文档，手指在屏幕上轻轻划着。
他不知道涂言为什么会突然对他这么“好”，也不知道这种“好”会持续多久。但他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那个冰冷的冰山，好像在他心里，悄悄融化了一角。
而他自己，好像也开始期待，看到冰山下面，藏着的是什么了。
窗外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像一首温柔的歌。沈行云闭上眼睛，嘴角还带着笑。他想，这个秋天，或许会比他想象的，要温暖一点。
(http://www.220book.com/book/VK2M/)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