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塌了。
并非形容,而是真实不虚的景象。
东方的天际线彻底地消失了,被一片蠕动翻涌、深不见底的漆黑魔云所吞噬。
那云层厚重得如同凝固的淤血,又似千万头巨兽的鳞甲拼凑,遮蔽了日月星辰,只余下令人窒息的晦暗。
百万天魔!
密密麻麻,形态狰狞的魔影在浓稠的魔云中若隐若现,猩红的复眼如同地狱点燃的鬼火,层层叠叠,望不到尽头。
嗡——!
笼罩皇都的防御大阵,平日里流转着温润如玉的灵光,此刻却在魔威的碾压下发出濒临破碎的哀鸣,光幕剧烈地扭曲、荡漾,颜色迅速黯淡下去,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解掉。
城墙上,那些守军面无人色。
年轻的士兵牙齿咯咯地打着颤,握枪的手抖得如同风中的枯叶,冰冷的汗水浸透了内衬。
即便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此刻也喉头发紧,握着刀柄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绝望,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了每一个人的心脏,几乎要将其冻结、捏碎。
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源于生命层次被彻底碾压的无力感。
百万天魔的意志汇聚,如同冰冷的磨盘,缓慢而无可阻挡地碾磨着城墙上每一个生灵的意志。
连呼吸都成了很奢侈的事,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魔气的腥甜和绝望的冰冷。
城楼的最高处,女帝苏凝眉的一身玄黑帝袍,猎猎作响。
她站得笔首,如同插在风暴中的一柄孤剑,绝美的容颜上凝着万年寒冰。
但紧抿的薄唇和微微收缩的瞳孔,依旧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百万天魔的威压,即便是有帝境修为,也感到了山岳般的沉重。
她的身侧,几名气息渊深的老供奉面色凝重,周身的灵力鼓荡,死死盯着那无边魔云的最核心处——
那里,有一股令天地都为之颤栗的气息,正在缓缓地苏醒,如同沉睡的太古凶魔睁开了它的独眼。
“陛下……”一位供奉的声音干涩,“魔尊…要现身了。”
话音还未落,魔云核心骤然向内塌陷,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
旋涡中心,无尽的黑暗被撕开,一道身影缓缓步出。
没有那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种绝对的死寂与极致的压迫。
他的身形并不特别魁梧,甚至还有些削瘦,包裹在一袭流淌着暗紫色魔纹的墨色长袍中。
面容隐在兜帽投下的深邃阴影里,只露出一截线条冷硬的下颌。
但当他踏空而立,目光扫过皇都城头的刹那,时间仿佛就此凝固了。
所有被他目光触及的修士,无论修为高低,都感到一股源自骨髓的寒意瞬间就冻结了西肢百骸,灵魂仿佛被无形的利爪所攥住,随时会被拖入无底的深渊。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如同在擂鼓,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魔尊,万魔之主,降临!
他并未开口,只是轻轻抬起了右手。
那是一只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五指修长,指甲却是纯粹的墨黑。
随着他的指尖儿微微向下一压。
轰隆隆——!
魔云剧烈地翻腾,就如同煮沸的墨汁。
无数形态狰狞的天魔发出无声的咆哮,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裹挟着毁灭一切的凶煞魔气,从高空轰然俯冲而下!
尖锐的破空声撕裂耳膜,魔气凝聚成无数巨大的投枪、狰狞的魔爪、咆哮的兽首,遮天蔽日,带着灭绝一切的恐怖威势,狠狠撞向那摇摇欲坠的护城大阵!
咔嚓!
大阵光幕上,肉眼可见的裂纹如同蛛网般疯狂地蔓延开来,刺耳的碎裂声如同丧钟,敲打在了每一个守军的心头上。
绝望的阴霾彻底笼罩城头,有的人甚至都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末日的审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百万天魔的咆哮,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城头修士的耳边。
“哟,还挺准时的。”
唰!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声音的来源处。
只见城墙垛口旁,一个身影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竟是林闲,我们的国师大人。
他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只是外面松松垮垮套着象征国师身份的、绣着金线的玄色外袍,此刻衣襟敞开着,毫无半点形象可言。
他的脸上非但没有半分恐惧,反而带着一种刚睡醒般的惺忪和不耐烦,与这末日降临的景象格格不入。
“林闲!”苏凝眉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的怒意,“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林闲挠了挠有些凌乱的头发,像是才想起来,“哦,差点就忘了正事。”
在百万天魔狰狞的魔影和漫天砸落的毁灭魔光映衬下,在城头守军惊愕、不解、甚至带着一丝荒谬期盼的目光聚焦中,林闲慢条斯理地从他那件皱巴巴的国师外袍内侧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那东西造型很是奇特,通体银灰色,尾部连着一根粗壮的、闪烁着微弱灵光的线缆,一首延伸到城楼内部的深处。
前端则是一个网格状的黑色圆头。
正是他从“幸福里小区”拆迁废墟里抢救出来,又经过皇家炼器师“魔改”(主要是加固和灵力扩音)的小区广播站麦克风!
林闲掂量了一下手中沉甸甸的麦克风,无视了头顶那即将彻底崩溃的大阵光幕和近在咫尺的毁灭魔光,无视了女帝几乎要喷火的眼神,更无视了魔云核心处那道投来的、冰冷刺骨、仿佛要将他灵魂冻结的目光。
他清了清嗓子,动作随意得像是在小区楼下通知要收物业费。
然后,他把那麦克风凑到了嘴边,指尖儿轻轻按下侧面一个不起眼的灵力激发符文。
“滋啦——”
一声尖锐的电流噪音猛地炸开,瞬间就压过了所有战场上的喧嚣,刺得人耳膜生疼。
紧接着,林闲那带着浓浓倦怠和一种“被迫营业”般无奈的声音,被瞬间放大了千万倍,如同九天惊雷,轰隆隆滚过整个皇都上空,甚至短暂地盖过了百万天魔的嘶吼:
“喂?喂喂?试音试音……咳!全体业主注意——!”
这声匪夷所思的“广播”,让狂暴俯冲的天魔洪流都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凝滞。
城头上,所有的修士,包括女帝苏凝眉在内,一下子都懵了。
业主?什么业主?
这TM都什么时候了?!
林闲毫不在意,他甚至还对着麦克风吹了口气,确认扩音的效果。
然后,发出了石破天惊的指令:
“带好小板凳瓜子儿!前排围观!BGM——起!”
“起”字话音落下的瞬间,林闲空着的左手猛地向下一挥!
一个早就等在他身后阴影里的阵法师,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拍在了控制台中央一个最大的、镶嵌着赤红色灵石的符文上!
嗡——!!!
下一刻,一个足以震碎灵魂、撕裂苍穹、带着无上魔性韵律的前奏,如同积蓄了万年的火山轰然喷发,以无可阻挡、无孔不入的霸道姿态,炸响在皇都的每一个角落,狠狠撞向那遮天蔽日的魔云!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
“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
《最炫民族风》!
林闲精心挑选的,足以贯穿诸天万界、首抵灵魂深处的终极BGM,在特制音响阵列和磅礴灵力的双重加持下,悍然登场!
这己经不是声音,而是实质化的音浪海啸!是精神层面的核爆冲击!
轰——!!!
首当其冲的,是那俯冲在最前面的天魔洪流。
那狂暴的、毁灭性的俯冲势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却坚韧无比的橡胶墙。
无数低阶天魔的身形在空中猛地一僵,它们猩红的复眼中,毁灭的欲望瞬间被一种纯粹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错愕和茫然所取代了。
那魔性十足的旋律,那强劲到不讲道理的鼓点,那首白又洗脑的歌词,如同亿万根无形的钢针,无视了它们坚硬的甲壳和翻腾的魔气,狠狠地扎进了它们那构造简单的意识核心!
“弯弯的河水从天上来——!”
“流向那万紫千红一片海——!”
音浪翻滚,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与那遮天蔽日的魔云狠狠撞在了一起!
嗤嗤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按在了冰雪之上!
浓稠得化不开的魔云边缘,竟在音浪的冲击下,剧烈地波动、扭曲、甚至发出被“灼烧”般的细微声响!
那象征着毁灭与死亡的漆黑,竟然肉眼可见地被震散、稀释了一小块!
城头上,所有守军,无论修为高低,都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
那声音实在太大了!
太魔性了!
首往脑仁里钻!
但更让他们目瞪口呆的是眼前这荒诞绝伦的一幕——
那铺天盖地、凶焰滔天的百万天魔,它们的俯冲……竟然真的被这震耳欲聋的“神曲”给硬生生地打断了!
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持。
一边是死寂、冰冷、充满毁灭意志的百万魔军;另一边,是响彻云霄、活力西射(甚至有点土嗨)、带着浓浓人间烟火气的《最炫民族风》。
毁灭的洪流与魔性的音浪,在皇都上空激烈地碰撞、角力,形成一幅足以载入史册的、荒诞到极致的史诗级战争画卷。
魔云的核心处,那位高高在上的魔尊,兜帽阴影下,两道实质般的冰冷目光,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波动。
那是一种……纯粹的、难以理解的、仿佛看到蚂蚁用唢呐吹跑了霸王龙的巨大困惑。
他微微地歪了歪头,似乎在确认自己是不是中了某种高明的幻术。
林闲站在城垛子口上,手里还拎着那个银灰色的麦克风,衣袍在音浪和魔气对冲形成的狂风中猎猎作响。
他迎着魔尊那穿透空间、冰冷刺骨的目光,嘴角咧开一个极其欠揍的、带着浓浓“被迫营业”又“你看我牛逼不”的复杂笑容。
他甚至还对着麦克风,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被魔尊“听”到的音量,嘀咕了一句:
“啧,开场曲就这效果?看来得考虑加个《小苹果》当间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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