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楚风成了全场的焦点。
他从人群中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被冤枉的委屈。
“张虎，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楚风摊了摊手，一脸无辜，“这账本，是你哥亲手所记，我亲眼所见。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我做的手脚？”
“就是你！”张虎如同疯狗一般，“你嫉妒我哥，故意设局陷害他！”
“肃静！”点将台上的校尉，发出了一声怒喝，制止了这场闹剧。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落在了面如死灰的张豹身上。
“张豹，本官再问你一遍。”校尉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这本账，到底是怎么回事？楚风捐赠的一百两银子，换来的物资，为何没有入库登记，又去了哪里？”
张豹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
他知道，绝对不能承认。一旦承认，就是死路一条！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对着校尉，深深地鞠了一躬。
“大人，冤枉啊！”张豹的声音，带着哭腔，“这……这笔账，是有内情的！”
“说！”
“楚风兄弟他……他确实是捐赠了军资，但，但他是私下里捐给末将的！”张豹开始了他的狡辩，“他说，他不想太张扬，所以委托末将，将这批物资，私下里，分发给营中那些最贫苦的兄弟们。所以……所以才没有走公账！”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解释了物资的去向，又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为兄弟着想、不求回报的“好大哥”形象。
“哦？”校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又要在那账本上，记下‘楚风捐赠军资一百两’？”
“这……”张豹一时语塞，冷汗再次冒了出来。
“是我让他记的！”楚风再次“恰到好处”地开口了，他脸上带着一丝不好意思的憨厚笑容，“大人，您也知道，我这人，虽然不想张扬，但做了好事，总得留个凭证不是？万一以后有人说我闲话，我也有个证据嘛。”
这番话，完美地将张豹的谎言，给圆了回来。
张豹立刻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他以为，楚风这个蠢货，是被自己拉下水了，想要自保。
周围的士兵们，也开始窃窃私语，有些不明真相的人，甚至开始觉得，这可能真的是一场误会。
校尉的脸色，也缓和了一些。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便是皆大欢喜。
看到局势似乎要被逆转，张虎的脸上，再次露出了嚣张的神色。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带着一丝天真和疑惑的女声，从人群的边缘，不紧不慢地响了起来。
“大人，民妇有一事不明，不知当讲不当讲？”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形纤细、面容清丽的女子，从人群中缓缓走出。
正是林薇。
她是以“家属”的身份，被允许在校场边缘旁听的。
校尉认得她，知道她就是那个引发了这场风波的、“楚风的婆娘”。他对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却似乎总能掀起波澜的女子，有几分好奇。
“但说无妨。”
林薇对着校尉，盈盈一拜，然后，她伸出纤纤玉指，指向了那本被校尉拿在手中的账本。
“大人，民妇虽然不懂什么军国大事，但也跟着家里的长辈，学过几天算术。”她的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晰，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刚才远远地看了一眼那本账，就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她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睛，如同两汪深不见底的古井，首首地看向己经开始感觉不妙的张豹。
“为什么，这本账上，所有‘入’的账目加起来的总数，和所有‘出’的账目加起来的总数，对不上呢？”
“我一个妇道人家都看得出来，账房先生记账，最讲究的就是一个‘平’字。有入必有出，有出必有入，两边的数目，最后一定是要相等的呀。”
“可这位大人的账本，左边多出了一百两，右边却什么都没有。这多出来的一百两，既没有变成粮食入库，也没有变成铜钱存起来，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账，是怎么也算不平的呀。”
林薇的声音，轻柔而无辜，像是在问一个最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的数学问题。
然而，这几句话，听在张豹的耳朵里，却如同九天之上落下的惊雷！
他浑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了！
平账？
什么叫平账？
他做的，一首都是流水账！只记收入，只记支出！什么时候听说过，两边的总数还要相等？！
他看着林薇那张天真无邪的脸，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被一种完全未知的、碾压性的力量所支配的恐惧！
校尉，也愣住了。
他虽然不是专业的账房，但林薇的话，却如同醍醐灌顶，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对啊！
账目，怎么可能不平呢？
多出来的一百两，去哪了？！
他再次拿起那本账册，用一种全新的、审视的目光，仔細地核对起来。越看，他的脸色就越是阴沉；越算，他的手就抖得越厉害！
没错！
这本账，根本就是一本错漏百出的假账！那个“楚风捐赠一百两”的条目，就像一个无法被抹去的巨大窟窿，让整本账的逻辑，都彻底崩塌了！
“噗通”一声。
张豹，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了地上，面如死灰。
他知道，自己完了。
他根本无法解释，这多出来的一百两，到底去了哪里！因为那一百两，从始至终，就根本不存在！
这是一个死局！一个他永远也无法解开的死局！
而设下这个死局的，竟然是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柔弱的妇人！
林薇看着瘫倒在地的张豹，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她那看似不经意的问题，如同一把最锋利的、淬了剧毒的尖刀，精准地，稳稳地，插进了这对贪腐兄弟的心脏！
一击，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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