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乐瓶盖还在拧，我把它塞进卫衣内袋，用身体压住。寒气顺着肋骨往上爬，像有根冰针在往肺里扎。耳钉烫得厉害，不是刚才那种预警式的微热，是烧红铁丝贴肉的那种痛。
我知道，它在叫。
这栋老楼的楼道灯坏了三个月，今晚却亮了。惨白的光从头顶洒下来，照出我影子裂成三块——不是光线问题，是空气里有什么东西在折射。
我没急着上楼。
站在单元门口数了十秒，脚步声一个都没有。这楼住的大多是夜班工人，这个点早该有人进进出出。可整条街安静得像被按了暂停键，连垃圾桶翻倒的声音都没有。
我摸出手机，信号满格，时间23:47。
刚抬脚跨进门槛，楼上传来一声闷响。
不是踹门，也不是摔东西，更像是……金属撞在铁皮箱上。
我停住。
三秒后，脚步声来了。不快，但每一步都卡在楼板共振点上，震得楼梯间灰尘往下掉。来人穿的是滑板鞋，鞋底蹭着台阶，发出“刺啦——刺啦——”的拖音。
他出现在转角时，我正靠在西楼半的消防栓旁。
黄蓝外卖服，洗得发白，背后飘着十把生锈菜刀，刀刃冲外，像一排歪斜的牙齿。他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放的是《斩妖进行曲》remix版，鼓点炸得楼道嗡嗡响。
他看见我，咧嘴一笑，露出一颗虎牙。
“陆昭？”他问。
我没应。
他从怀里抽出一张黄纸，手指一搓，火苗“腾”地窜起。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符，写着西个大字：城西见。
火光映在他脸上，半明半暗。
“今晚十二点前，你不去，我就把这瓶‘源头可乐’的事发到异能者论坛。”他晃了晃手机，“标题我都想好了——《震惊！某社畜私藏天庭封印物，疑似重生者》。”
我盯着他。
他背后的菜刀动了动，其中一把缓缓转向我，刀尖对准眉心。
“别装傻。”他说，“你从便利店拿走的东西，不是普通饮料。我能闻出来，灵压超标。”
我终于开口：“你送外卖？”
“现代修真第一打工人。”他拍了拍外卖箱，“日结三单，月入不过万，但能活到明天。”
他往前一步，箱盖松了条缝。一股浓香飘出来——牛油锅底的辣香，混着八角和花椒的辛烈，还有一丝……说不清的腥甜。
我呼吸一顿。
这味不对。太冲，太“活”。正常火锅底料不会在密封箱里持续散发热气，更不会让我的耳钉温度骤升两度。
我记起前世在虚境黑市见过的一种东西：灵引油。
用妖兽脊髓炼的，滴一滴进食物，就能追踪携带源质的人。吃下去的人会短暂通灵，代价是眼球溃烂、颅骨开裂。
而最常被用来做载体的——就是牛肉面。
手机在裤兜震动。
我低头一看，时间跳到00:00。
新推送来了：
“今天千万别吃牛肉面——除非你想长出第三只眼。”
我笑了。
这情报局，真是准时得让人想报警。
我抬头看他：“你吃牛肉面吗？”
他一愣。
“你箱子里那锅牛油，是不是加了点特别的料？”我问，“比如，能让人看见不该看的东西？”
他眼神变了。
“你懂这个？”他声音压低。
“我懂你来这儿不是为了约战。”我拍拍卫衣口袋，“你是来找‘货’的。有人告诉你，今晚会有人从便利店带走一瓶会结霜的可乐，然后你顺着灵引油追过来，想确认我是不是那个‘重生者’。”
他没否认。
“那你猜错了。”我说，“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那你是什么？”
“社畜。”我说，“加班到死那种。”
他冷笑：“那你刚才在便利店，为什么加热可乐？”
“因为我穷。”我说，“热的比冰的贵五毛，我想试试能不能讹店员一瓶新的。”
他盯着我，耳机里的音乐突然停了。
沉默三秒。
他转身要走。
“等等。”我掏出可乐瓶，拧开，倒进一次性纸杯，放进微波炉，按了五秒。
“你在干嘛？”他回头。
“加热证据。”我说。
微波炉“叮”了一声。
我拿出来，杯壁烫手，可乐表面浮起一层灰雾，像烧开的水。我把杯子倒进水池，把空瓶放在走廊窗台上，贴了张便利贴：
“面凉了，眼还没开。”
他看见纸条，脸色变了。
“你……”他声音发紧。
我没看他，关上门，拉上窗帘，蹲在墙角。
十分钟后，窗外掠过一道影子。
不是人，是十把菜刀组成的虚影，贴着外墙滑行，停在窗台三秒，然后掉头，朝楼顶方向去了。
我摸了摸耳钉，温度降了。
可乐瓶还搁在窗台，空的，瓶口朝下。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
每有新推送。
时间显示：23:58。
我盯着那瓶空可乐。
瓶底残留的液体正缓缓聚拢，形成一个极小的旋涡，逆时针旋转，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吸着。
瓶身外壁，一层薄霜重新凝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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