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的黑暗如同温暖的潮水包裹着陈远,意识在剧痛与疲惫的深渊边缘沉浮。不知过了多久,感官才如同生锈的齿轮,艰涩地重新开始转动。
最先恢复的是嗅觉。浓烈的消毒药水味、汗味、劣质烟草味,还有……一丝丝极其珍贵、带着微弱化学气息的药香——那是盘尼西林的味道!这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瞬间将他涣散的意识拉回现实。
他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依旧是那低矮、烟熏火燎的土坯屋顶,昏黄的马灯依旧在轻轻摇晃。但这一次,视线清晰了许多。左臂传来被严密包裹的固定感,虽然依旧疼痛,但不再是那种撕裂骨髓的剧痛,而是被药物压制后的钝痛。胸口缠着绷带,每一次呼吸虽然牵扯着隐痛,却不再有那种火辣辣的撕裂感。
“陈同志!您醒了!”惊喜的声音再次响起,是那个年轻的小战士,正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散发着浓郁小米香气的粥站在炕边,脸上满是关切和欣喜,“您都昏睡了一天一夜了!李团长和丁参谋长来看过您好几次,急得不行!旅长都派人来问过情况了!”
一天一夜……陈远心中稍定。看来在止痛针和抗生素的作用下,身体得到了宝贵的喘息时间。他尝试着动了动右手,虽然虚弱,但活动无碍。
“水……”他声音依旧嘶哑,但比之前好多了。
小战士连忙小心地喂他喝了几口温水。温润的液体滋润着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生机。陈远的目光越过小战士的肩膀,看向屋子里面那扇紧闭的厚重木门。门后,就是他拼死带来的、关乎无数战士性命的物资。
“丁参谋长……物资……”他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您放心!”小战士连忙道,“丁参谋长亲自带人把东西都搬走了!昨天夜里就秘密转运到总部医院和几个主力团的卫生所了!听说那边的重伤员用了您带来的药,好几个高烧不退的都退烧了!医生说……说这是救命药!”小战士的声音带着由衷的激动和崇敬,“李团长走的时候还拍着胸脯说,等您醒了,他要亲自摆酒给您庆功,谢您救了独立团几百号兄弟的命!”
陈远紧绷的心弦终于彻底放松下来。药送到了,用上了,有效!这就够了!盘古基地的第一次大规模物资交易,在付出了血的代价后,终于达成了它的核心使命——救人!
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虚脱感涌了上来,但其中也夹杂着一种沉甸甸的满足。他靠在土墙上,慢慢喝着温热的米粥,感受着虚弱的身体一点点汲取着能量。怀表紧贴着胸口,冰凉依旧,但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躁动不安。而那个紧贴着心脏的金属盒,在交易完成的瞬间震动之后,也重新陷入了死寂,如同一个沉睡的秘密。
* * *
接下来的几天,陈远在盘古基地这个简陋却安全的医疗点里安心养伤。独立团的卫生员(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兵)每天定时来给他换药、检查伤势。他手臂的骨折被重新用更结实的夹板固定好,胸口的挫伤在消炎药的作用下也快速消肿。李云龙和丁伟果然如小战士所说,一有空就溜达过来。
李云龙每次来都是风风火火,嗓门震天响。
“老陈!好点没?老子给你弄了只老母鸡!让炊事班炖上了!好好补补!”他把一个用草绳捆着、咯咯叫的母鸡往地上一扔,然后一屁股坐在炕沿,眉飞色舞地开始讲前线的事,“他娘的,你是没看见,旅部医院那些白大褂,拿到你带来的药,眼珠子都绿了!咱独立团送过去的几个重伤员,用了那‘盘尼西林’,嘿!阎王爷都摇头!烧退了,伤口也不烂了!老丁,你说是不是?”他捅了捅旁边的丁伟。
丁伟沉稳得多,脸上带着由衷的感激和一丝后怕:“陈远同志,这次真是多亏了你。旅首长亲自来电表扬,说这批药是及时雨,解了燃眉之急。你的伤……感觉如何?”他仔细询问着陈远的恢复情况,眼神中除了关心,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陈远是如何带着如此重的伤,完成那不可思议的穿越和交易的?那个让他拼死守护的金属盒又是什么?但丁伟很克制,并未贸然追问。
陈远只是简单讲述了自己在“那边”遭遇了“黑帮伏击”,受了伤,拼死才带着东西逃出来。至于山洞、日军、警笛、金属盒……他只字未提。李云龙听得火冒三丈,拍着大腿骂“狗日的黑皮子”,嚷嚷着等陈远好了要带他打回去报仇。丁伟则目光深邃,显然知道陈远有所隐瞒,但他只是点点头,说:“安全回来就好。安心养伤,这里绝对安全。”
在独立团卫生员精心照料下,陈远的伤势恢复得很快。手臂的疼痛感明显减轻,胸口也能顺畅呼吸了。他开始尝试着在炕下慢慢活动身体,做一些简单的恢复训练。盘古基地简陋却充满生机的环境,战士们质朴而热烈的关怀,如同温暖的泉水,滋养着他疲惫不堪的身心。
这天下午,陈远正靠在炕边,就着窗户透进来的光线,活动着受伤的左臂手指。李云龙像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脸上不再是之前的轻松,而是布满了阴云和压抑不住的怒火!
“他娘的!气死老子了!”李云龙一脚踹在门框上,震得土坯墙簌簌掉灰,“狗日的小鬼子!真他娘的属耗子的!钻到老子心窝子里来了!”
“怎么了老李?出什么事了?”陈远心中一紧,连忙问道。
“山崎大队!狗日的山崎大队!”李云龙咬牙切齿,眼珠子瞪得溜圆,“一伙鬼子精锐,不知道他娘的怎么摸的,居然误打误撞,钻到了咱们黄崖洞兵工厂附近的家坡了!”
黄崖洞兵工厂!八路军的军工命脉!陈远瞬间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兵工厂一旦被鬼子发现甚至摧毁,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占了家坡高地!”李云龙一拳砸在土炕上,震得陈远差点没坐稳,“那地方是个绝地!三面陡坡,一面缓坡对着咱们!鬼子居高临下,火力猛得很!咱们组织了两次冲锋,都被狗日的用机枪和掷弹筒压下来了!伤亡不小!”
丁伟紧跟着走了进来,脸色同样凝重:“旅部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必须在天黑前全歼山崎大队!否则,一旦鬼子援兵赶到,或者兵工厂位置彻底暴露,后果不堪设想!现在几个主力团都上去了,但地形太吃亏了!硬冲伤亡太大!”
“他娘的!旅长把电话都摔了!指着老子鼻子骂!”李云龙烦躁地抓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骂老子是废物!连个小小的山崎都啃不下来!老子……”
“硬冲不行。”陈远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结合着对亮剑剧情的模糊记忆和T-1瞬间提供的战场地形扫描数据,“家坡高地……易守难攻,仰攻是兵家大忌。鬼子火力猛,弹药充足,硬拼是添油战术,正中山崎下怀。”
李云龙和丁伟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陈远身上。李云龙急道:“不硬冲怎么办?难道看着他狗日的在上面逍遥快活?等天黑?旅长下了死命令,天黑前必须解决!”
“天黑前可以解决。”陈远眼神锐利起来,他挣扎着坐首身体,用还能动的右手在炕席上比划着,“家坡高地三面陡峭,鬼子防御重心肯定在缓坡正面。另外三面,看似绝路,但恰恰是鬼子防守的薄弱点!特别是……它的背后!”
“背后?”丁伟眉头一挑,瞬间抓住了关键,“你是说……从陡坡下面挖上去?”
“对!土工作业!”陈远斩钉截铁,“鬼子居高临下,视野开阔,正面强攻必然伤亡惨重。但他们的注意力都在缓坡方向!我们集中所有工兵,甚至动员战士,从鬼子认为不可能爬上来的陡坡死角,秘密挖掘壕沟!不需要挖多深,能隐蔽人员,抵近到足够近的距离就行!”
“挖到足够近?然后呢?”李云龙眼睛发亮,追问道。
“然后?”陈远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他猛地一握拳,“然后,把全团、不,把能调集的所有手榴弹集中起来!等壕沟挖到离鬼子阵地几十米的地方,一声令下,所有战士,把所有手榴弹,在最短的时间内,全部扔进鬼子的环形工事里!”
他顿了一下,声音带着一种铁血的味道:“几千颗手榴弹同时爆炸!形成一片钢铁暴雨!覆盖整个鬼子阵地!就算他山崎是铁打的,也给他炸成碎片!这叫——手榴弹饱和攻击!”
“嘶——!”李云龙倒吸一口凉气,随即猛地一拍大腿,震得炕席嗡嗡作响,脸上瞬间爆发出狂喜和凶悍的光芒,“好!他娘的!好主意!土工作业!手榴弹雨!哈哈哈!老子怎么就没想到!老陈!你他娘的真行!”
丁伟眼中也爆发出精光,迅速在脑中推演战术:“可行!绝对可行!陡坡死角,鬼子确实容易疏忽!组织得当,秘密挖掘完全可能!集中手榴弹……对!咱们库存还有不少边区造,各营连再集中一下,凑够几千颗没问题!关键是时间!必须抢在鬼子察觉和援兵到来之前完成!”
“时间紧迫!”李云龙猛地跳下炕,刚才的颓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饿狼般的凶狠和兴奋,“老丁!你立刻去集合全团工兵!不!把能拿铁锹的都给老子集合起来!带上所有家伙事!老子亲自带队去挖!他娘的,挖他狗日的祖坟!”
他又猛地转向陈远,用力拍了拍陈远的肩膀(小心避开了伤处),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老陈!你安心养伤!看老子给你演一出好戏!用你教的法子,把这狗日的山崎大队,送上天!”说完,不等陈远回应,便如同一阵旋风般冲了出去,外面立刻响起他炸雷般的吼声:
“张大彪!沈泉!集合!全团集合!给老子把铁锹都带上!快!快!快!”
丁伟也迅速起身,对陈远郑重地点点头:“陈远同志,安心休息。此战若胜,你当居首功!”说完,也大步流星地跟着冲了出去。
很快,外面就传来了急促的哨声、脚步声、铁器碰撞声和各级干部粗犷的吼叫声。整个盘古基地(或者说独立团驻地)如同一个被投入巨石的蜂巢,瞬间沸腾起来!
陈远靠在土墙上,听着外面传来的、充满战意和杀气的喧嚣,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道。他疲惫地闭上眼,嘴角却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土工作业,手榴弹雨。
李家坡,山崎大队。
历史,正沿着它应有的轨迹隆隆前行。而这一次,盘古基地的药品,或许能让更多战士,活着看到这场复仇之战的胜利。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
怀表冰冷依旧。
而那个紧贴着心脏的金属盒,在震天的杀伐声中,似乎……极其微弱地,又震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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