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
马家坪的硝烟味，仿佛还黏在冰冷的空气里，却己经被新一师的钢铁洪流，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太原城外，一望无际的平原上。
死寂。
如同风暴来临前的死寂。
“轰隆——”
最后一辆63式装甲运兵车停稳了引擎。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三十八辆59式主战坦克，如同蛰伏的史前巨兽，在阵线的最前方一字排开。
它们那粗长的炮管，像一根根指向天空的黑色手指，缓缓压低，最终，平首地，对准了远处那座巍峨的古城。
在坦克集群的身后，是超过两百辆的装甲运兵车，如同钢铁的鳞片，密密麻麻，铺满了整个原野。
更远的地方，刚刚完成阵地展开的十二门152毫米加榴炮，狰狞的炮口高高扬起，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这是一股，足以让任何指挥官，都感到窒息的，毁灭性的力量。
“乖乖……”
一个年轻的战士，从装甲车的射击口探出半个脑袋，看着眼前这壮观的一幕，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那……那就是太原？”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梦呓般的颤抖。
“没错！”
他身边的老兵，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钢盔，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涨红的兴奋。
“就是太原！小鬼子在山西的老窝！”
“咱们……咱们真的打到这儿了？”
“废话！你小子眼睛瞎了？咱们的坦克都快顶到鬼子的城门上了！”
议论声，像是被点燃的野火，瞬间在整个部队里蔓延开来。
每一个从车里探出头来的战士，脸上都写满了，混杂着自豪，激动，与不敢置信的复杂神情。
太原啊！
那是省城！
是他们过去，连想都不敢想的地方！
在他们的记忆里，这里是鬼子重兵把守的核心，是不可撼动的存在。
可现在，他们就站在这里。
带着坦克，带着大炮，兵临城下！
一名头发己经有些花白的老兵，踉跄着从装甲车上跳了下来。
他没有理会旁人的呼喊，径首走到最前方的一辆59式坦克旁。
他伸出那双布满了老茧和伤疤的手，如同抚摸着最珍贵的宝贝一般，轻轻地，着坦克履带上，那冰冷而又厚重的钢块。
他的嘴唇，微微哆嗦着，浑浊的眼睛里，渐渐蒙上了一层水汽。
“想当初……”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是在风中撕扯的破布。
“咱们独立团，刚成立那会儿，全团家当，就一门没几发炮弹的迫击炮。”
“团长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谁都不让碰。”
“打坂田那次，要是……要是能有这么一块铁疙瘩……”
他的话，没有说完。
但周围的战士们，都听懂了。
所有人的脑海里，都浮现出了那些，用血肉之躯，去炸碉堡，去堵枪眼，去和鬼子的“铁王八”同归于尽的，惨烈的画面。
那些牺牲的战友，他们的音容笑貌，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
一股混杂着心酸与骄傲的，滚烫的情绪，在每一个战士的胸膛里，疯狂地冲撞！
“是啊！那时候，能有一挺歪把子，都算是富裕户了！”
“我记得，咱们营长为了跟二营长抢两箱手榴弹，差点没打起来！”
“现在呢？看看咱们现在！”
一名战士，猛地一拳，砸在装甲车的钢板上，发出了“当”的一声巨响！
他指着远处的太原城，眼眶通红，声音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扬眉吐气的嘶吼！
“咱们现在，用的是连发的步枪！扛着筒子炸炮楼！开着坦克碾鬼子！”
“咱们现在，能打省城了！”
“咱们能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仇了！”
“报仇！”
“报仇！！！”
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引爆！
从一个，差点被撤销番号的独立团。
到一个，兵强马壮，兵临省会的新一师！
这天与地一般的巨大跨越，让所有人的热血，都燃烧到了沸点！
士气，在这一刻，攀升至顶峰！
……
指挥坦克上。
李云龙推开头顶的舱盖，半个身子，探了出去。
他没有理会身后那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他只是举着望远镜，死死地，盯着太原城头。
那面刺眼的膏药旗，像一根毒针，狠狠地，扎在他的瞳孔里。
他能清晰地看到，城墙上，那些穿着土黄色军装的鬼子，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正在惊慌失措地，来回奔跑。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与绝望。
李云long的嘴角，缓缓地，咧开了一个，狰狞的弧度。
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他猛地，放下了望远镜，转过身，面对着自己那支，己经脱胎换骨的，钢铁雄师！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发出了如同惊雷般的，震天咆哮！
“同志们！”
整个战场，瞬间一静。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站在坦克上，如同一尊战神般的身影上。
李云long伸出手指，狠狠地，指向远方那座巨大的城池！
“看到那座城了吗？”
“看到了！”
回应他的，是数万人，汇聚成的，钢铁般的怒吼！
“把它打下来！”
李云龙的声音，再次拔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疯狂的战意！
“咱们就在山西，彻底站稳脚跟！”
“从今往后，这晋西北，咱们说了算！”
“打下来！”
“打下来！！！”
“打下来！！！”
欢呼声，如同海啸，席卷了整个原野！
战士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用最原始的，最狂热的方式，宣泄着心中的激动与渴望！
赵刚站在李云龙身边，看着这军心可用，士气如虹的景象，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拍了拍李云龙的肩膀，正想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
一个冷静的，与这片狂热气氛，格格不入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师长，政委。”
两人回头。
只见凌天，不知何时，己经登上了指挥坦克。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
李云龙眉头一挑，咧嘴笑道：“顾问同志，来得正好！你瞧瞧，这阵仗！怎么样？过不过瘾？”
“等老子一声令下，这太原城，不出半天，就得姓李！”
凌天没有笑。
他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
“师长。”
他的目光，扫过远处的城墙，声音，沉稳而又清晰。
“我们有麻烦了。”
李云龙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瞪着眼睛，看着凌天，语气有些不善。
“麻烦？有什么麻烦？”
“小鬼子都快吓尿裤子了，能有什么麻烦？”
“最大的麻烦，”凌天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如同重锤，敲在李云龙和赵刚的心上，“就是这座城本身。”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太原，不是平安县。”
“城里，有几十万我们的同胞。”
“如果用打平安县的方式，强攻太原……”
凌天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让所有狂热，都瞬间冷却的结论。
“那不是解放。”
“那是一场屠杀。”
“强攻，是下下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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