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剑谷的雾气带着铁锈味。
周天赐踩着及膝的荒草前行，每走一步都能踢到埋在土里的断剑残片。这些锈蚀的金属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某种古老的警告。身后的小荷突然拽住他衣袖："天赐哥，有东西在跟着我们..."
不用提醒，天赐眉间的金纹早己开始发烫。自从获得天眼通，他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三丈外那块"石头"上缠绕的幽冥之气，又比如漂浮在张铁头肩头的亡魂残影。
"出来。"天赐的燎原剑指向右前方的树丛，"或者我请你出来。"
树影诡异地扭曲，黑袍人如烟雾般凝聚成形。这次他没有戴青铜面具，那张与王母相似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鬼帝拍着手轻笑："不愧是九公主的儿子，感知比猎犬还敏锐。"
燎原剑瞬间燃起金焰。天赐的剑尖抵在鬼帝咽喉处，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实体——剑锋穿过脖颈就像刺入一团粘稠的黑雾。
"省省力气吧，师侄。"鬼帝的身影在剑锋两侧同时开口，"这具分身是用三千个枉死者的怨气炼成的，你的天罚之火虽然厉害，但还没到能焚尽幽冥的地步。"
天赐突然旋身横斩！剑气扫过之处，七个潜伏的幽冥卫显形倒地，化作腥臭血水。鬼帝的掌声在谷中回荡："漂亮！这一剑有你父亲七分神韵了。"
"住口！"天赐的瞳孔泛起金色，"你不配提他。"
鬼帝的笑容消失了。他伸手在空中一划，浮现出幅血色画面：将军府燃烧的屋檐上，站着个穿瑶池服饰的仙女，正冷眼看着下方屠杀。
"认识她吗？"鬼帝指向仙女，"王母的贴身侍女青鸢，专门负责处理见不得光的事。"画面一转，显出那仙女向王母复命的场景，"听见了吗？'按陛下吩咐，确保没有活口'。"
天赐的剑锋开始颤抖。画面中的王母背对镜头，只有扶在龙椅上的手微微动了动——这个动作与昊天镜中如出一辙。
"为什么？"天赐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我父亲可是为她..."
"因为恐惧。"鬼帝突然逼近，腐臭味扑面而来，"初代天罚之子的预言——当仙凡血脉再度融合，旧神必将归来。"他指尖凝出团黑光，"想知道你真正的身世吗？"
黑光化作记忆洪流灌入天赐脑海。他看到三百年前的天庭，九公主跪在凌霄殿，王母手持昊天镜照向她腹部——镜中胎儿竟有双金色瞳孔！更骇人的是胎儿周围盘旋着十二道锁链虚影，与古籍记载的初代天罚之子封印一模一样。
"不...这不可能..."天赐踉跄后退，仙骨上的符文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皮肤表面形成防御阵图。
鬼帝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果然是真的...仙骨认主..."他突然单膝跪地，黑袍如活物般铺展开来，"加入我吧，师侄。你母亲被囚，父亲惨死，而这一切的元凶正在瑶池赏花！"
谷中阴风骤起。无数幽冥卫从地底爬出，齐声高呼："共主！共主！"他们的声浪震得断剑残片嗡嗡作响，仿佛千万亡魂在共鸣。
天赐的额头渗出冷汗。体内雷灵根与鬼帝的幽冥之力产生诡异共振，竟让他短暂"看"见对方记忆碎片——血海深处的白骨王座，被锁链贯穿的十二翼残躯，还有王母手持染血金钗的画面...
"你曾是...天帝？"天赐突然问道。
鬼帝的身体明显僵了一瞬。这个破绽让天赐确信，天眼通捕捉到的画面是真的。
"三界本应由强者主宰。"鬼帝的声音突然变得威严，"当年我反对仙凡禁恋，你那外祖母就勾结初代天罚之子叛乱..."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跳动的幽冥核心，"看清楚了！这是用昊天剑刺出的伤口！"
核心深处封印着半截金色剑尖——正是王母的佩剑样式。天赐的仙骨突然剧烈震颤，某种古老记忆被唤醒：这截剑尖曾饮过初代天罚之子的血！
"签了它。"鬼帝弹指飞来卷骨简，"三日后月食时，你我里应外合攻破南天门。救你母亲，杀王母报仇，三界由你主宰！"
骨简展开后浮现血色契约，条款用幽冥文书写，但天赐莫名能读懂。其中第七条让他瞳孔骤缩：『缔约者需献祭至亲之人魂魄』。
"这就是你的诚意？"天赐冷笑，燎原剑燃起金白烈焰，"想让我娘魂飞魄散？"
鬼帝突然大笑："聪明！那就改条别的..."他话音戛然而止，猛地转头看向东方，"玄阴这贱人..."
天赐的天眼通也捕捉到异样——十里外有冰蓝色遁光正飞速接近。鬼帝迅速后退，黑袍如蝙蝠翅膀般展开："子时之前，把血滴在骨简上就行。"说着抛来个琉璃瓶，"这里面有你父亲最后的声音..."
黑影消散的瞬间，玄阴仙子的冰魄针己如暴雨倾盆而至。天赐挥剑格挡，却发现这些冰针全部射向鬼帝残留的幽冥之气。更诡异的是，冰针接触黑雾后竟融化成了血水！
"将军小心！"小荷突然扑来。
地面炸开个漆黑漩涡，影七的"尸体"从里面弹出，不偏不倚砸向天赐。接住的瞬间，天赐感到有东西钻入袖口——是半块虎符！而影七空洞的眼窝里，幽冥绿光一闪而逝。
"月食...子时...寒冰渊..."剑客的喉咙里发出两个重叠的声音，说完便彻底化作枯骨。
玄阴仙子的身影出现在树梢。她比上次见面更加憔悴，冰蓝色长发失去光泽，左眼还带着未愈的灼伤。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手中提着的青铜灯——灯焰里囚禁着个迷你版的九公主虚影！
"把鬼帝给你的东西交出来。"玄阴的声音嘶哑难听，"否则我捏碎这缕元神。"
天赐的剑尖燃起雷火。通过天眼通，他清楚看到灯中关着的只是普通怨灵，被施法伪装成九公主气息。但当他视线移向玄阴心口时，不禁浑身一震——那里缠绕着与鬼帝同源的幽冥锁链！
"你投靠了幽冥？"天赐难以置信。
玄阴的表情瞬间扭曲："闭嘴！"她手中冰灯突然炸裂，怨灵哀嚎着化为青烟，"都是你们母子害的...要不是为了追查你，我怎么会..."
她突然痛苦地捂住心口，从树梢跌落。天赐箭步上前，却见玄阴的七窍开始渗出黑血。女子挣扎着抓住他脚踝："告诉...师姐...三生石...是陷阱..."
话未说完，她心口的幽冥锁链突然收紧，整个人爆成一地冰渣。天赐弯腰拾起唯一完物品——枚冰晶耳坠，内侧刻着『瑶池甲子年制』。
"将军！"张铁头从谷口狂奔而来，"天兵撤了！突然全往北边去了！"
天赐捏碎耳坠，里面飘出张微型星图，显示三天后天象：『月全食，鬼门开，寒冰渊禁制解除』。图下方还有行小字：『斩仙台己备，逆女当诛』。
九霄琴在背上突然震颤。天赐解下残琴，发现第七根新生的琴弦正在发光，弦上凝结的血珠组成西个字：
『速寻剑圣』
远处传来地动山摇的巨响。众人回头，只见落凤坡方向升起冲天的幽冥绿火，火中隐约可见白骨王座虚影——鬼帝在展示武力！
"铁头，带大家去黑松林避难。"天赐将虎符按在九霄琴上，琴身立刻浮现出通往断剑谷核心的地图，"我去会会那位老剑圣。"
小荷突然拽住他衣角："你的眼睛..."
溪水倒映中，天赐的瞳孔己完全变成金色，更骇人的是眼底浮现出十二道锁链虚影——与鬼帝记忆里的初代天罚之子封印一模一样。
"没事。"他扯下布条蒙住双眼，"天眼通看得更清楚。"
当夜，断剑谷最深处亮起冲霄剑光。据黑松林避难的山民说，他们看见金色火焰化作巨龙，将整座山谷照得如同白昼。而黎明时分独自归来的少年将军，腰间多了柄锈迹斑斑的古剑。
最年长的采药人发誓，他听见那柄剑在说话——
『焚天剑诀最后一式，当斩无情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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