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泞的高地上,晨曦被浓烟染成灰黄色。
天赐站在临时搭建的医棚外,看着绵延数里的灾民营地。三日前那场洪水带走了太多生命,而活下来的人,眼里只剩下恐惧与仇恨。
"将军,药草不够了。"小荷从医棚钻出来,额间火焰纹黯淡无光。她手上沾着黑血,指缝里还夹着半片腐烂的草药,"瘟疫开始扩散,己经有三十多人咳血身亡。"
天赐望向营地中央——那里堆着新垒的尸丘,几个面黄肌瘦的孩童正被拦在十步外,哭喊着要爹娘。
"朝廷的赈灾粮呢?"
"被赵无极扣下了。"小荷咬牙切齿,"他在各个路口设卡,说...说这些粮食宁可喂狗,也不给叛军治下的灾民。"
天赐拳头捏得咯吱作响。他早该想到,赵无极不会放过任何打击燎原军的机会。
"将军!不好了!"一名燎原军斥候跌跌撞撞跑来,"北面来了群修士,见人就杀,说是要除魔卫道!"
天赐眼神一凛。除魔卫道?除的哪门子魔?
下一秒,答案自己闯进了营地——
"天罚孽种滚出来!"
伴随着这声怒吼,三道剑光劈开晨雾。最前方的青袍老者脚踏飞剑,手中拂尘一甩,数十名灾民顿时被无形之力掀飞!
"是青云门的人!"小荷惊呼。
天赐认得这身装束。青云门,正道魁首之一,门下弟子三千,最是嫉恶如仇...也最容易被朝廷利用。
"诸位仙长!"一个瘸腿老汉突然冲出人群,跪在剑修面前磕头,"那魔头就在那边!是他引来的洪水啊!"
老者拂尘一指,凌厉目光锁定天赐:"孽障!你为祸苍生,今日老夫便替天行道!"
天赐没有辩解。他太清楚这些自诩正道之人的做派——他们需要的不是真相,而是一个可以彰显正义的靶子。
"小荷,带百姓退后。"
他向前踏出一步,周身燃起金焰。
剑光如雨落下时,天赐没有躲。
他张开双臂,金焰化作屏障护住身后灾民。青云门的飞剑撞在火墙上,发出刺耳的铮鸣。
"诸位。"天赐声音平静,"我若真是魔头,此刻你们己经死了。"
青袍老者冷笑:"妖言惑众!若非你触怒天庭,怎会降下天河之罚?"
"天河之水是九公主为救苍生所放!"小荷忍不住反驳,"若非将军分化弱水,你们早就——"
"荒谬!"老者打断她,"九公主何等尊贵,岂会为个孽种触犯天条?"
天赐胸口剑印突然灼痛。不是因为老者的辱骂,而是他话中透露的信息——天庭己经对外宣布九公主的"罪行",却绝口不提她救人的事实。
"看来没什么好说的了。"
天赐抬手,一缕金焰顺着拂尘窜上老者手臂。不是焚天烈焰,而是带着治愈温度的暖火——火焰过处,老者手背上陈年的暗伤竟愈合了!
"这...这是..."
"现在信了?"天赐收回火焰,"若我要杀人,何必救人?"
营地突然安静下来。灾民们面面相觑,那瘸腿老汉也僵在原地。
但这份寂静只持续了瞬息——
"妖术!"老者突然暴起,袖中射出七根透骨钉,"魔头想蛊惑人心!"
天赐终于怒了。
他侧身避过暗器,金焰凝成长枪贯空而出!这一枪没有取老者性命,而是精准刺穿他腰间玉佩——那是块布满裂纹的墨玉,此刻正散发着幽绿色光芒。
"鬼帝的聚魂玉?"小荷惊呼,"青云门竟然......"
老者脸色大变,转身就要逃。天赐岂会给他机会?火焰长枪分化万千,将随行的二十余名修士全部钉在原地!
"看看你们师尊的真面目!"
天赐一把扯开老者衣襟。只见他心口处嵌着枚骨钉,钉尾连着几乎透明的魂丝——和青州城那些傀儡一模一样!
"朝廷和鬼帝勾结,你们不过是被利用的刀。"天赐捏碎聚魂玉,"现在,还要杀我吗?"
被钉住的修士们面如死灰。他们奉师命下山除魔,到头来自己师父才是魔道傀儡!
营地再次骚动起来。这次,指向天赐的不再是石块,而是一双双颤抖的手——
"火神将军...救救我们吧......"
正午时分,天赐在尸丘前焚香。
小荷带着燎原军将士分发所剩无几的干粮,而那群青云门修士则羞愧地帮忙搭建新的医棚。
"将军。"先前那瘸腿老汉佝偻着腰走近,手里捧着个破碗,"老朽...老朽糊涂啊......"
碗里是半块发霉的饼子,老人仅有的存粮。
天赐没有接。他蹲下身,指尖金焰在老人瘸腿上轻轻一点——多年顽疾竟瞬间痊愈!
"老人家,恨我是应该的。"他轻声道,"但别恨错了真正的仇人。"
老人噗通跪地,老泪纵横。
这一幕被许多灾民看在眼里。渐渐地,有人开始从怀里掏出藏了多日的食物,有人主动去照顾病患,甚至有几个青壮年跪在燎原军面前要求参军。
小荷看着这一切,眼眶发热。她想起九公主消散前的预言——"人心即天"。
"将军!"斥候又一次飞奔而来,这次脸上带着喜色,"南边山道发现车队,打着'周'字旗!"
天赐猛地起身。
周?
难道是......
车队停在营地半里外。
为首的青袍文士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天赐熟悉又陌生的脸——周玄策,他生父的堂弟,周家灭门夜唯一逃出生天的人。
"天赐侄儿。"周玄策拱手,声音哽咽,"十六年了......"
天赐怔在原地。记忆中那个教他认字的温和叔父,如今两鬓斑白,腰间佩剑也换成了账房先生的算盘。
"您...还活着?"
仙骨凡心之三界阴谋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仙骨凡心之三界阴谋最新章节随便看!"多亏当年影七相救。"周玄策指向身后车队,"听说北境遭灾,我变卖家产凑了这些粮药......"
他忽然顿住,死死盯着天赐眉心的"罚"字纹。
"像...太像了......"周玄策颤抖着手想触碰又缩回,"和你爹当年一模一样......"
天赐胸口发闷。他正想询问生父往事,车队里突然冲出个鹅黄衣裙的少女,扑通跪在他面前。
"求将军救我弟弟!"
少女怀里抱着个七八岁的男孩,孩子面色铁青,嘴角不断溢出黑血——正是瘟疫的症状!
天赐刚要伸手,小荷突然拦住他:"将军不可!这瘟疫古怪,修士碰了也会染病!"
"我能治。"
清冷的女声从车队末尾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个戴面纱的白衣女子缓步走近。她走得很慢,像是随时会倒下,但所过之处,病患的呻吟声竟减轻了几分。
天赐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即使隔着面纱,即使那满头青丝己成霜雪——他也绝不会认错!
"娘......"
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九公主揭开面纱。
天赐几乎认不出她了。曾经倾国倾城的容颜如今憔悴不堪,眉心那点朱砂也淡得几乎看不见。最可怕的是她脖颈处——那里爬满蛛网般的黑纹,正缓慢地向心口蔓延。
"弱水反噬。"九公主轻描淡写地带过,"先救孩子。"
她让少女将男孩平放,自己则取出一把玉刀。
"娘!您的身体——"
"看着。"九公主打断天赐,"这才是天罚血脉真正的用法。"
玉刀划过心口,金红色的血珠滴入男孩口中。奇迹般地,孩子脸上的青黑迅速退去!
但九公主却猛地咳出一大口血,面纱瞬间被浸透。
"下一个。"她擦擦嘴角,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天赐一把抓住她手腕:"您会死的!"
"死不了。"九公主轻笑,"王母姐姐给我吃了堕仙泪,七日之内...想死都难。"
帐外突然传来嘈杂声。小荷冲进来,脸色煞白:"朝廷派钦差来了,说要...要封将军为'镇灾侯'!"
九公主的笑瞬间冷了下来。
"好毒的计策。"她轻声道,"若接受封赏,燎原军就成了朝廷鹰犬;若拒绝,便是置灾民生死于不顾。"
帐帘突然被掀开。周玄策满脸是血地跌进来:"侄儿快走!钦差队伍里藏着隐仙门的人!"
几乎同时,营地西面八方响起惨叫——
那些刚刚好转的瘟疫患者,突然双眼翻白,疯狂攻击周围的人!
"是尸傀术!"九公主猛地站起又踉跄倒下,"鬼帝...在利用瘟疫制造傀儡......"
天赐拔剑冲出帐篷。
外面己间地狱。
营地中央,钦差大臣的轿辇散发着幽幽绿光。
轿帘无风自动,露出里面端坐的"人"——那根本不是活人,而是具套着官服的骷髅,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鬼火!
"周天赐。"骷髅开口,声音正是鬼帝赤霄,"这份大礼,可还满意?"
天赐剑指骷髅:"你究竟想要什么?"
"你猜。"骷髅诡异地咧嘴,"是想要这些蝼蚁的命,还是......"
它突然指向蹒跚走来的九公主。
"你娘的命?"
九公主按住天赐肩膀,声音轻却坚定:"他在拖延时间...月圆之夜快到了......"
天赐当然知道。归墟之门,万劫之阵,鬼帝需要天罚之血完成最后仪式。
但现在,他面前是成千上万发狂的灾民,身后是奄奄一息的母亲。
骷髅突然炸裂,绿色鬼火化作漫天流萤。每点萤火落入人体,就有一个新的傀儡诞生!
"选吧,天罚之子。"鬼帝的声音回荡在营地每个角落,"救这些恨你的愚民,还是......"
"去找你真正的敌人?"
天赐的选择毫无悬念。
他纵身跃入发狂的人群,金焰不再灼烧,而是化作万千丝线钻入感染者七窍。每根火线都在体内游走,精准烧断控制他们的魂丝!
但这极度消耗神识。不过半刻钟,天赐就口鼻溢血,视线模糊。
"将军!"小荷想帮忙,却被几个傀儡扑倒。
危急关头,九公主的声音穿透混乱:
"天赐,记住——"
"天罚非罪,人心即天!"
她摘下心口玉簪,猛地刺入自己眉心!
"娘!不要——"
太迟了。
以那点朱砂为中心,柔和的金光如水波荡漾开来。被光芒照到的傀儡纷纷倒地,而普通灾民则恢复清明。
这是九公主最后的仙源——她在燃烧轮回!
鬼火的尖啸声中,天赐接住倒下的九公主。她轻得像片羽毛,白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暗。
"傻孩子......"她抬手想擦天赐脸上的血,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都没了,"哭什么...娘只是...睡一觉......"
她的手垂了下来。
营地突然死寂。
所有还活着的人——燎原军、灾民、青云门修士、周家车队——全都跪了下来。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他们亲眼见证了:一个堕仙为救苍生,燃尽了最后一缕魂。
天赐轻轻将母亲交给小荷,转身时,眸中的金色己经完全被血色覆盖。
"赤霄。"他对着虚空轻语,"月圆之夜,归墟相见。"
这不是宣战。
是死刑判决。
(http://www.220book.com/book/VRJG/)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