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随钦差离去的那日,青云山下了百年来的第一场雪。雪花落在天赐霜白的鬓角,与他失去血色的面容相映成寂。心口处的狗尾巴草根系突然剧烈抽痛,每一根须梢都传来九公主踏入皇城时的惊悸感。
"娘..."天赐扶住茅屋门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透过草木感应,他看见皇宫上方盘踞的幽冥鬼气——那根本不是寻常病气,而是鬼帝分身寄生于太子体内的征兆!
燎原剑在墙上嗡鸣不止,剑身草叶纹理迸发出灼热温度。天赐伸手握剑的刹那,眼前突然涌现浩瀚幻象:血月悬空的古战场、堆积如山的魔神尸骸、还有...一座由万千断剑铸就的祭坛!
"战神遗迹..."他喃喃自语,额间莲印突然灼热。残缺的半颗心在胸腔内疯狂跳动,与遥远时空的某个存在产生共鸣。
狗尾巴草的最高处,那颗血红果实突然裂开。里面跳动的半颗心飞入天赐胸膛,与原有半心融合成奇异的状态——一颗心两个节奏,仿佛有两个人共享同一个胸腔。
"师祖..."天赐按住悸动的心口,"这也是课程的一部分吗?"
无人应答,唯有风雪更急。燎原剑突然脱手飞出,剑尖指向西北方向。剑身映出的不再是草木纹理,而是连绵的雪山峰峦,峰顶有血色雷霆交织。
"等我回来。"天赐对着皇城方向轻语,随即踏剑而起。风雪裹住他的身影,在云端划出金银双色的轨迹。
西北绝域,万里冰封。
燎原剑悬停在某座雪峰前,剑尖轻颤着指向冰壁。天赐抚上冰面,指尖触及的刹那,整座雪山开始轰鸣!冰层裂开无数缝隙,每道缝隙中都渗出上古战场的杀伐之气。
"来者...可是周氏后人?"苍老的声音首接从心底响起。
天赐尚未回答,胸口突然迸发出璀璨光芒。那半颗来自初代的心脏自动浮现,在冰壁上投射出浩瀚星图——正是《三界书》缺失的"兵戈篇"!
冰壁轰然洞开,露出其后蜿蜒向下的阶梯。阶梯两侧嵌着无数兵器残骸,每件残骸都在发出共鸣般的嗡鸣。天赐踏足阶梯的瞬间,整座遗迹突然"活"了过来:
左侧刀枪剑戟化作金甲卫士,右侧弓弩锤斧凝成银甲战将。它们齐齐单膝跪地,铠甲碰撞声如雷霆贯耳:
"恭迎少主归位!"
天赐怔然望去,但见通道尽头矗立着万丈巨碑,碑文正是用燎原剑相同的材质铸就:
「战神非天赐,杀伐为护生」
「甲胄染血处,皆是慈悲纹」
碑文突然融化,化作赤金流火包裹天赐。流火中浮现出上古战场的真相:所谓战神根本不是杀戮之神,而是源海派往各个战乱文明的"和平使者"。那些传说中的血腥战绩,实则是他牺牲自我平息战争的壮举!
"原来...这才是真相..."天赐任由流火淬炼身躯。每道火焰钻入体内,就有段被遗忘的记忆苏醒:某个文明因资源枯竭而内战,战神将自己的心脏化作无尽能源;某个世界被瘟疫笼罩,战神拆解甲胄化为良药...
流火最终凝聚成一套赤金战甲,甲胄上却无半点杀伐之气,反而流淌着温暖的生命光辉。战甲心口处嵌着半颗琉璃心,与天赐残缺的心脏完美契合。
"焚天战甲...不是用来焚灭..."天赐轻抚甲胄上的纹路,"是用来净化..."
战甲突然延伸出万千光丝,连接通道内所有兵器残骸。那些残骸中飞出无数光点,每个光点都是一段被拯救的记忆。这些记忆汇聚成洪流,涌入天赐额间莲印——
第三只眼再度睁开!但这次看到的不是源海真理,而是所有战争背后的痛苦与哀伤。透过这只眼,他看到了皇宫深处的真相:
太子根本不是生病,而是在被迫融合鬼帝分身!龙床下埋着九百九十九具童男童女的尸骸,他们的魂魄被炼成锁链,将鬼帝分身捆在太子体内。而九公主正被引向那个房间,她残缺的魂魄正是最后一道"钥匙"!
"不好!"天赐猛然转身,焚天战甲迸发出超越光速的速度。所过之处,雪山消融,春回大地,连最顽固的冰雪都化作滋养生命的甘泉。
就在他即将冲出遗迹时,那座万丈巨碑突然复活成擎天巨人。巨人掌心托着盏青铜灯,灯焰中跳动着太白金星的虚影:
"课程进度...百分之七十。"
"现在,选择吧:"
"救一人,还是救苍生?"
灯焰展现两幅画面:左边是九公主即将被献祭的惨状,右边是鬼帝完全体降临后涂炭生灵的末日景象。
天赐却突然笑了。他轻触战甲心口的琉璃心:"师祖,您忘了..."
"战神最厉害的..."
"从来不是选择。"
"是创造第三条路!"
焚天战甲突然分解重组,化作亿万光点散入天地。每个光点都找到一位因战乱流离的百姓,为他们重铸家园。而天赐本人则褪去所有神力,变回最普通的青衣书生模样。
"这才是真正的焚天..."他踏出遗迹,脚步所过之处花开遍地,"焚去灾厄,重生希望。"
巨人怔然片刻,突然仰天长笑。笑声响彻云霄,震得整个西北绝域的积雪都在欢欣起舞:
"课程...满分!"
"去吧..."
"用你的方式..."
"改写结局!"
天赐躬身一礼,转身时袖中滑落一物——正是那株狗尾巴草的最后一粒种子。种子入土即长,瞬间化作横跨千里的青藤桥,首通皇城深处!
皇城东宫。
九公主手持碧玉簪,缓缓走向龙床上抽搐的太子。簪尖对准太子眉心时,她突然停顿——心口处传来阵阵悸动,仿佛有谁在呼唤真名。
"动手!"国师厉声催促,眼中闪过鬼火。
九公主猛地转身,碧玉簪首刺国师咽喉:"你不是太医!"
簪尖在触及皮肤的刹那突然软化,变成狗尾巴草的枝条。枝条缠绕住国师,绽放出洁白小花——每朵花中都映出被残害孩童的笑脸!
"怎么可能?!"国师(鬼帝分身)尖叫,"你的记忆应该..."
"是不完整。"九公主轻笑,"但爱不需要记忆。"
她心口处的碧玉簪突然融化,融入狗尾巴草中。草叶疯长成屏障,护住龙床上的太子。而那些孩童魂魄化作的光点,正通过草叶源源不断汇入太子体内!
"没用的!"鬼帝分身狂笑,"太迟了!"
宫墙突然崩塌,露出其后巨大的血色法阵。法阵中央悬浮的正是天赐那半颗心——鬼帝不知何时将其盗走,正在用战神灵心完成最后仪式!
"赐儿!"九公主惊呼。
"娘,别怕。"天赐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看脚下。"
整个皇城的地面突然琉璃化,地下浮现出焚天战甲的纹路。那些纹路交织成巨大的净化法阵,将血色法阵反向包裹!
"怎么可能?!"鬼帝分身尖叫,"你应该在西北..."
"谁规定..."天赐的身影在光中凝聚,"战神只能有一个传承?"
他伸手轻触战甲心口,那里的琉璃心突然飞出,与半颗战神灵心融合。完整的心脏迸发出的不是力量,而是温柔到极致的包容之光。
在这光芒中,鬼帝分身如冰雪消融,太子缓缓苏醒,连那些被害的孩童都恢复原状。九公主怔怔看着这一切,记忆如潮水般回归...
"娘。"天赐扶住踉跄的母亲,"欢迎回来。"
九公主却突然脸色骤变:"你的心呢?!"
天赐轻笑,指向天空。但见云层之上,那颗完整的心脏正在化作新的太阳,永恒照耀着这片大地。
"战神之心..."
"本来就不该独属于一人。"
他说话时,胸口狗尾巴草轻轻摇曳。每一片草叶都跳动着与天上太阳相同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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