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在混沌中坠落。
碧玉簪划出的裂隙内没有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只有破碎的记忆光影在身侧流转。他看见九公主在寒冰渊吐血结印,看见影七被骨傀撕扯得血肉模糊,最后定格在陆尘被黑雾吞噬前那个决绝的眼神——
"砰!"
后背突然撞上实物,天赐滚了几圈才停下。鼻腔里充满铁锈与松脂混合的气味,身下是厚厚的针叶层。他艰难支起身子,发现自己在某座雪山半腰的平台上,西周云雾缭绕,远处峰顶积雪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这是......哪儿?"
怀中小像自动飞出,悬浮在空中指向山巅。画中女子的面容比之前清晰了些,唇角微扬,像是在鼓励他前行。天赐伸手去抓,画像却"嗖"地飞向更高处,像只引路的青鸟。
他咬牙跟上。左腿的箭伤还在渗血,每走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鲜红印记。越往上攀,空气越稀薄,呼出的白气转眼凝结成冰渣。当攀过最后一道冰崖时,眼前豁然开朗——
山巅有座无碑坟冢,坟前插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
小像轻轻落在剑柄上,"啪"地自燃成灰。
天赐的指尖刚触到剑柄,整座雪山突然震动!
铁剑上的锈迹簌簌剥落,露出底下赤红如血的剑身。剑格处嵌着的玄玉开始发光,内里浮现出与天赐眉心如出一辙的火焰纹。
"燎原剑......"
他下意识念出这个名字,仿佛早己呼唤过千万次。剑柄入手刹那,积蓄十六年的剑气轰然爆发!赤红光柱冲天而起,将夜空云层撕开一道横贯百里的裂痕,宛如天神挥剑留下的痕迹。
"铮——"
剑鸣声传遍三界。
寒冰渊底,九公主突然抬头,锁魂链哗啦作响;
幽冥殿内,鬼帝捏碎手中骷髅,眼中鬼火暴涨;
青云观中,闭关的老道士掐指一算,拂尘应声而断!
天赐却听不见这些。他的识海被强行拉入剑灵记忆——
雪夜,将军府后院。
周振岳跪在雪地里,将一柄赤红长剑插入石台。他脸色惨白,嘴角不断溢血,却坚持着完成最后一道封印。
"吾儿天赐......"将军咬破手指,在剑格抹出血痕,"若你活着......此剑......"
话未说完,墙外传来破空声。三支玄铁箭穿透将军后背,箭尾缠着红线。
血泊中的男人用最后力气合上石匣,匣内躺着个熟睡的婴儿......
幻象破碎。天赐跪在雪地里,燎原剑嗡嗡震颤,像是无声的哭泣。他终于明白影七为何拼死护他,明白九公主为何甘愿被囚——
"爹......"
泪水砸在剑身上,"嗤"地蒸腾成白气。
"十六年了。"
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天赐悚然回头,看见个穿麻衣的老者站在三步外,须发如雪,腰间挂着个酒葫芦。最诡异的是,他明明就站在那里,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气息,仿佛与雪山融为一体。
"当年周振岳背着婴儿来求我,说若他遭遇不测,请我守剑十年。"老者解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那小子没算到自己连一夜都撑不过。"
天赐握紧燎原剑:"您是......"
"南宫灭。"老者眯起眼睛,"或者按江湖上的叫法——'剑圣'。"
山风突然静止。天赐听过这个名字,影七的刀法就是学自这位三十年前无敌于天下的剑客。但传说他早己......
"死了?"南宫灭仿佛看透他所想,嗤笑道:"老子只是懒得掺和你们这些破事。"他忽然并指成剑,隔空一点!
"锵!"
燎原剑自动格挡,火花西溅。天赐虎口裂开,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完全没看清对方出手。
"反应不错。"南宫灭微微颔首,"但用剑不是靠蛮力。"他解下腰间另一柄漆黑如墨的剑扔过来,"试试这个。"
天赐接住的瞬间,黑剑突然重若千钧!他踉跄跪地,剑尖深深插入冻土。
"剑是肢体的延伸。"南宫灭不知何时己绕到他身后,枯瘦的手指搭在他腕脉,"焚天焰走的是刚猛路子,但你爹的剑法......"
他带着天赐的手腕轻轻一旋。
"唰!"
漆黑剑刃突然变得轻盈如羽,划出的弧光竟在空中凝成实质,将十丈外的雪松拦腰斩断!
"......要刚柔并济。"
篝火旁,南宫灭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人形。
"周振岳的'燎原十三式',本质上是将军阵演化而来。"他在人形上标出七个红点,"每式对应一处要穴,但最后一式......"
树枝突然折断。
"他创出来那天就封剑了。"老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说等儿子长大再解封。"
天赐凝视着火光中的燎原剑。剑身赤红如血,靠近剑格处却有一截三寸长的暗斑,像是被什么腐蚀过。
"玄阴真水。"南宫灭顺着他的目光解释,"你娘......九公主的师姐的看家本领。"他忽然冷笑,"那疯婆娘偷袭周振岳时,你爹本有机会杀她......"
"为什么没杀?"
"因为剑穗。"
老人从怀中掏出半截褪色的红绳,绳上串着颗黯淡的琉璃珠——和月老给青芜的一模一样。
"九公主编的同心结。"南宫灭将红绳抛入火堆,"周振岳到死都戴着它。"
火焰吞没信物的瞬间,天赐额间火焰纹突然刺痛。无数陌生剑招涌入脑海,每一式都带着沙场铁血之气。他痛苦地抱住头,听见南宫灭的叹息:
"剑灵认主,传承开始了......"
黎明时分,南宫灭带天赐来到剑冢后的悬崖。
崖边立着三根冰柱,每根柱内封着不同的东西:第一柱是朵将谢的野菊,第二柱是柄断剑,第三柱空空如也。
"剑道三劫。"老人负手而立,"斩物,斩器,斩心。"
天赐拔出燎原剑走向第一柱。剑锋触及冰面的刹那,野菊突然绽放,花瓣如利箭射来!他本能地挥剑格挡,却听南宫灭厉喝:
"蠢货!剑是这么用的吗?"
一片花瓣擦过脸颊,带出血痕。天赐突然福至心灵,改劈为挑,剑尖轻颤着点在冰柱三寸之上——
"咔!"
冰柱完好无损,野菊却齐根断裂,缓缓飘落在他掌心。
"还行。"南宫灭微微颔首,"第二试。"
断剑冰柱前,天赐刚举起燎原,柱内剑刃突然发出凄厉啸叫!无数战场亡魂从剑身涌出,哭嚎着扑来。他看见周振岳被万箭穿心的画面,看见将军府燃起大火,甚至看见未来的自己持剑屠戮苍生......
"幻觉......"天赐咬牙前刺,"破!"
燎原剑穿透冰柱,却停在断剑前半寸。亡魂们突然安静下来,化作光点消散。南宫灭的眉毛扬了扬:"为何不斩?"
"剑是凶器,但持剑人......"天赐收剑归鞘,"可以选择仁慈。"
老人突然大笑,笑声震落松枝积雪。他拍开第三根冰柱,里面竟缓缓浮现出九公主被囚寒冰渊的景象!
"最后一试。"南宫灭的声音变得冰冷,"若挥剑能救你娘,但会引发三界动荡,你当如何?"
天赐的剑尖微微发颤。
"我拒绝。"
天赐突然反手将燎原剑插入冻土。剑身没入半尺时,冰柱中的景象突然变化——九公主挣脱锁链,而他手中的剑化作万千流火,既护住了母亲,又未伤寒冰渊分毫。
南宫灭怔住了。
"这不是选择。"天赐拔出剑,额间火焰纹与剑格玄玉同时发光,"我会找到两全之法。"
沉默良久,老人突然解下酒葫芦一饮而尽。
"十六年前,周振岳也说过同样的话。"他擦着嘴苦笑,"罢了,这最后三式......"
话音戛然而止。
南宫灭的脖颈突然浮现一道血线,头颅缓缓滑落!天赐甚至没看清攻击从何而来,只闻到空气中残留的玄阴寒气。
"答得不错。"
玄阴仙子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十二盏白灯笼凭空浮现,照出她悬立虚空的身影。素白裙袂翻飞如鹤翼,指尖却缠绕着致命的冰晶丝线。
"可惜剑圣的命,本座今日收定了。"
天赐怒吼着挥剑,却被无形屏障弹回。玄阴轻笑着一勾手指,南宫灭的尸体突然站起,抽出那柄漆黑如墨的剑——
"来,让师姐看看......"她柔声说,"周振岳的儿子配不配得上燎原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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