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海神针比我想象中沉，扛在肩上像扛着座小山峰。可奇怪的是，它在我手里时温顺得像条宠物鱼，银白鳞片蹭过杖身的金箍，还会发出撒娇似的嗡鸣。路过南海边缘的沉船时，我忍不住让神针变细些，结果它“嗖”地缩成筷子长，钻进我辫子里当了发簪，害我被寄居蟹笑了一路。
“都说神针认主认的是力气，没想到认的是投缘。”它用螯钳敲了敲我的辫子，簪头的金箍闪了闪，像是在点头。我把它从辫子里拽出来，想让它变回原样，它却故意沉甸甸坠着，害得我踉跄了几步，摔进片海葵丛里。
海葵的触手挠得我脖子痒，正咯咯笑时，突然听见头顶传来翅膀扑棱的声音。抬头一看，是只青灰色的鸟，爪子上抓着个卷轴，看见我手里的神针，眼睛突然瞪得溜圆，像两颗浸了水的黑豆子。
“你就是银鳞龙女？”鸟嘴一张，竟吐出了人话，只是声音尖得像指甲刮过琉璃，“西海龙王有请，说要给你庆功呢。”
我正琢磨西海龙王怎么会知道神针的事，怀里的北海龟甲突然发烫，在掌心映出行字：“西海有诈，勿信。”字迹歪歪扭扭的，倒像是那只老玄龟的笔迹。
“庆功就不必了，我还得回东海报平安呢。”我把神针往身后藏了藏，海葵的触手突然缠上我的手腕，往某个方向拽——那里的海水颜色偏深，隐约能看见艘华丽的龙船，船帆上绣着西海的龙纹。
青鸟急得在我头顶转圈：“龙王说了，你若不去，就是不给西海面子！再说了，你救了西海，难道不该受我们一拜吗？”它的翅膀扇得海水都起了涟漪，语气里的急切藏都藏不住。
寄居蟹突然用螯钳夹了我一下：“它翅膀底下有黑气！”我眯起眼睛细看，果然在青鸟青灰色的羽毛下，藏着丝若有若无的黑，和沉渊的气息一模一样，只是淡得多，像被谁刻意掩盖过。
“既然龙王这么有诚意，那我就去看看。”我拍了拍神针，它突然变得又细又软，缠在我的手腕上，像条金色的镯子。青鸟见我答应，眼睛里闪过丝得意，转身往龙船的方向飞，却没注意到我悄悄让海葵的触手留下了记号。
龙船比东海的水晶宫花哨得多，栏杆上镶满了珍珠，连锚链都挂着铃铛，一动就叮当作响。西海龙王是个胖乎乎的老头，龙须上还系着红绸带，看见我就笑眯眯地迎上来：“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来，尝尝我们西海的特产，千年海葡萄。”
托盘里的海葡萄紫莹莹的，像串小珠子，看着就甜。可我刚要伸手，手腕上的神针突然发烫，那些海葡萄竟“嗤”地冒起白烟，变成了堆黑色的虫子，吓得侍女尖叫着摔了托盘。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西海龙王脸上的笑僵住了，眼睛却往我身后瞟，那里的船舱门悄悄开了条缝，露出双闪着红光的眼睛。
我假装没看见，摸着肚子打哈欠：“大概是我刚从沉渊回来，身上的气息吓到它们了。对了龙王，您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总不会真为了庆功吧？”
他的胖脸抖了抖，突然拍了拍手，从船舱里走出个少年。那少年穿着银白的袍子，头发用金冠束着，眉眼竟和我有三分像，只是瞳孔是深紫色的，不像龙族该有的颜色。
“介绍下，这是我刚找回来的小儿子，敖夜。”西海龙王的手搭在少年肩上，用力得指节都白了，“他听说你拔了定海神针，很崇拜你，想跟你学学怎么用神器呢。”
敖夜朝我拱手，嘴角弯起个礼貌的笑，可眼神里却没什么温度：“久仰敖丙殿下大名，可否借神针一观？”他的指尖快碰到我手腕时，神针突然弹出尖刺，划破了他的皮肤。
血珠刚冒出来，就变成了黑色。
“你不是龙族！”我猛地后退，神针在我手中变回丈长，金光把整个船舱都照亮了。西海龙王和敖夜的脸在光中扭曲，身上冒出浓浓的黑气，比沉渊的影子更稠，更臭，像烂掉的海藻。
“既然被你发现了，就别想走了！”西海龙王撕下伪装，露出张布满鳞片的脸，根本不是龙，倒像是条巨大的鲶鱼精。敖夜也现出原形，是只长着九个头的怪鸟，每个头都张着嘴，露出尖利的牙。
“三千年了，终于等到定海神针重见天日！”鲶鱼精的声音黏糊糊的，“只要吃了你，夺了神针，沉渊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怪鸟的九个头同时朝我扑来，黑气像网一样罩下来。我举起神针，金光如潮水般涌出，黑气碰到光就开始融化，怪鸟的头“噼啪”掉了两个，滚在地上变成了团黑泥。
“就凭你个小丫头片子？”鲶鱼精甩动尾巴，船板瞬间裂开，我脚下滑了一下，神针差点脱手。就在这时，船舱外传来熟悉的声音：“丙丙，我们来帮你！”
是敖甲！他骑着条虎鲸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东海的虾兵们，每个人手里都举着沾了银鳞粉的长矛——那是母后用我的鳞片磨的，能暂时克制黑气。
“哥，你怎么来了？”我又惊又喜，神针在手里更稳了。
“娘放心不下，让我跟过来看看。”敖甲的金红火焰烧向鲶鱼精，这次的火焰竟带着点银光，“还有，父王让我跟你说……他错了。”
鲶鱼精被前后夹击，气得嗷嗷叫，突然喷出团黑雾，遮住了所有人的眼睛。等雾气散开，怪鸟和鲶鱼精都不见了，只留下张字条，上面用黑血写着：“神针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沉渊的主人很快就会醒了——影族留字。”
“影族是什么？”我捡起字条，神针碰到字迹，字条瞬间烧成了灰。
敖甲的脸色凝重起来：“老龟说，影族是沉渊诞生的怪物，以吞噬神器为生。三千年前景姑奶奶镇压沉渊，就是为了封印它们。”他突然挠了挠头，“对了，父王还说，等你回去，他教你正统的龙族法术，再也不骂你泥鳅了。”
我忍不住笑起来，手腕上的神针也跟着嗡鸣，像在替我开心。夕阳透过船板的裂缝照进来，在海面上撒下金粉，寄居蟹正用螯钳捡着散落的珍珠，嘴里嘟囔着：“这些够给丙丙做件新裙子了。”
回东海的路上，虎鲸背着我们唱歌，虾兵们在旁边敲长矛打拍子。我摸着神针上的金箍，突然明白，原来真正的强大从来不是单打独斗。就像此刻，有哥哥的守护，有家人的支持，就算影族再厉害，沉渊的主人再可怕，我也敢笑着说一句：“放马过来吧。”
神针似乎听懂了我的话，在手里轻轻颤了颤，像在点头。远处的东海己经能看见轮廓，水晶宫的夜明珠在阳光下闪着光，像颗颗等待归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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