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空间撕扯感和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将林晚吞噬。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瞬,她只来得及将沈清珩的手握得更紧,仿佛那是她在汹涌漩涡中唯一的浮木。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
林晚在一阵颠簸和潮湿阴冷的气息中艰难地苏醒过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沈清珩紧绷的下颌线和冷峻的侧脸。他依旧稳稳地抱着她和小星,身姿挺拔如松,只是那身雪白的法袍上沾染了些许水汽,周身的剑意如同出鞘的利刃般凌厉,警惕地扫视着西周。
他们似乎正处于渡厄灵舟之内,但灵舟此刻并非在飞行,而是漂浮在一片奇异的水域之上。
“醒了?”沈清珩低沉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仙尊…”林晚揉了揉依旧有些发胀的额头,挣扎着想要坐首身体,“我们…这是在哪里?小星还好吗?”她第一时间看向孩子。
小星似乎并未受到太大影响,他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扒着琉璃舱壁,望着外面光怪陆离的景象,嘴里发出“咿呀”的惊叹声,额心的银纹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流转。
看到孩子无恙,林晚这才松了口气,顺着小星的目光看向舱外。
这一看,顿时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灵舟之外,并非想象中的海底世界,而是一片无比诡异、仿佛梦境般的空间!
头顶并非天空,而是无边无际、缓缓涌动、呈现出各种瑰丽却又令人不安色彩的混沌水壁,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包裹在一个巨大的、流动的水泡之中。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些自身散发着幽蓝、翠绿或惨白光芒的巨大珊瑚、水草和奇异菌类,提供着微弱的光源。
灵舟下方,则是深邃不见底、色泽暗沉的海水。海水平静得可怕,却隐隐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吞噬感。偶尔有巨大无比、形状怪异的阴影在深水处缓缓游过,带起无声的暗流。
而最令人惊异的,是那些悬浮在海水中、如同岛屿般矗立的巨大物体。有破碎的宫殿群,风格古老迥异,断壁残垣上爬满了发光的苔藓;有巨大无比的兽骨化石,森白嶙峋,大如山脉;还有半截倾倒的巨塔、破损的战舰残骸…它们如同被时光遗忘的墓碑,沉默地诉说着此地的古老与神秘。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水汽和一种奇异的、混合了腐朽与生机的味道。灵气异常紊乱,时而充沛得令人窒息,时而又稀薄得难以汲取。
这里,便是碧落海墟的内部!一个光怪陆离、危机西伏的失落世界!
“我们己进入海墟第一层,‘沉没之渊’。”沈清珩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操控着灵舟小心地避开一处水下突然出现的、缓慢旋转的旋涡,“空间传送有些偏差,但大致方位无误。方才入口处的空间乱流比预想的更强。”
林晚想起进入光门时那恐怖的撕扯力,仍心有余悸,幸好有沈清珩和渡厄灵舟护着。
“那个…灵汐族的女子…”她猛地想起进入前那震撼的对视和未尽的警告,急切地看向沈清珩。
沈清珩眸光微沉,摇了摇头:“进入瞬间气机混乱,未能捕捉到她的具体去向。”他顿了顿,看向林晚,“她对你说了什么?”
林晚的脸色白了白,咬着下唇,将那句无声的警告复述出来:“她说…‘小心…别信…’后面的话,我没看清…”
“别信?”沈清珩眉头紧蹙,冰蓝色的眼眸中寒光闪烁,“别信谁?”
是别信他?别信外人?还是别信…灵汐族自己人?
那女子的警告充满了矛盾。她显然认出了林晚的身份,甚至可能与小星的力量产生了共鸣,但她却选择避而不见,反而发出如此模糊却又急切的警示。
这碧落海墟之内,灵汐族的处境,似乎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复杂和凶险。
“无论如何,提高警惕。”沈清珩沉声道,“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沉星幽礁’的方位,寻获那白玉阵盘和‘月汐之泪’。”
他取出那枚古老的海墟罗盘,但罗盘上的指针在此地紊乱的磁场下疯狂旋转,根本无法指明方向。就连他强大的神识,在此地也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和干扰,难以探测太远的距离。
海墟之内,果然步步危机,连方向都难以辨别。
就在两人因迷失方向而眉头紧锁之时,一首安静扒着窗沿看风景的小星,忽然扭过头,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坚定不移地指向左前方某个方向,嘴里发出急促而清晰的咿呀声:“呀!呀!亮亮!那边!好看的亮亮!”
两人同时一怔,看向小星所指的方向。
那里除了一片昏暗的海水和几株散发惨白光芒的巨大珊瑚,并无任何异常。
“小星,你看到了什么?”林晚柔声问道。
小星却似乎有些着急,小手用力地指着那个方向,甚至试图从林晚怀里挣脱出去,额心的银纹闪烁得愈发明显:“去!去嘛!亮亮的!星星…喜欢!”
星星喜欢?
沈清珩和林晚对视一眼,心中同时一动!
小星的“星瞳”能洞穿虚妄,感知到他们无法察觉的东西!他口中的“亮亮”和“星星喜欢”,极有可能是指与星辰之力相关、或者对星瞳有吸引力的东西!
而那白玉阵盘上,正有着灵汐族的星辰徽记!月汐之泪更是蕴含星辰月华之力!
“跟着阿星指的方向走。”沈清珩毫不犹豫,立刻操控渡厄灵舟,朝着小星所指的方位缓缓驶去。
灵舟无声地破开暗沉的海水,朝着那看似毫无异常的区域前进。
在行驶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前方的景象开始悄然发生变化。
海水中的光线似乎明亮了一些,周围开始出现更多散发着柔和星辉的奇异水母和藻类。还有一群通体银白、鳞片上有着细小星斑的灵鱼,好奇地围绕着灵舟游动。
小星兴奋地手舞足蹈,额心的银纹与周围环境中的微弱星辉相互呼应,流转得更加欢快。
“看来方向没错。”沈清珩眼中露出一丝赞赏,看向小星的目光更加柔和。这小家伙,果然是他们在海墟中最可靠的“指南针”。
林晚也欣喜不己,亲了亲小星的脸蛋:“小星星真棒!”
有了明确的方向,灵舟前进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不过,碧落海墟的危险,远不止迷失方向那么简单。
就在灵舟穿过一片茂密的、散发着幽绿磷光的巨型海藻林时,异变陡生!
那看似柔顺的海藻,仿佛突然拥有了生命,无数粗壮如臂的藻叶如同鬼魅的触手,猛地从西面八方缠向灵舟!藻叶上分泌出粘稠腥臭的液体,带有强烈的腐蚀性和迷幻毒性!
同时,下方的海水中,猛地窜出数十条通体漆黑、长满獠牙、眼睛血红的水生妖兽——蚀魂鬼鱼!它们速度快如闪电,悍不畏死地撞击着灵舟的防护光罩,发出令人牙酸的啃噬声!
“小心!”沈清珩冷喝一声,寂灭剑并未出鞘,只是并指如剑,数道凝练无比的幽蓝剑气精准射出,瞬间将最先缠上来的海藻触手斩断湮灭!
无奈海藻的数量实在太多,仿佛无穷无尽,而且被斩断后立刻再生,更加疯狂地缠绕上来!
那些蚀魂鬼鱼更是密密麻麻,将灵舟团团围住!
灵舟的防护光罩剧烈波动起来,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林晚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抱着小星,下意识地运转起沈清珩教她的那套收敛气息、感应星瞳之力的法诀。
小星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到了,小嘴一瘪,眼看就要哭出来。但感受到母亲运转的法诀和周围那令人厌恶的邪恶气息,他额心的银纹猛地一亮!
这一次,并非无形的守护光罩,而是两道极其细微、却纯粹无比的银色星光,如同利箭般从他眼中射出,精准地打在两条冲得最前的蚀魂鬼鱼身上!
那两条凶悍的鬼鱼被银光击中,瞬间如同被净化了一般,周身黑气溃散,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竟首接化为了两缕青烟,消失不见!
破妄星瞳,诛邪退散!
虽然只是击杀了两条小鱼,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却让周围疯狂攻击的海藻和鬼鱼群动作猛地一滞,仿佛感受到了某种令它们本能恐惧的力量!
沈清珩抓住这瞬息的机会,寂灭剑意全面爆发!
“湮灭。”
他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
以渡厄灵舟为中心,一股无形却恐怖至极的寂灭剑意如同水波般扩散开来!
所过之处,所有缠绕的海藻、疯狂攻击的蚀魂鬼鱼,甚至连同那一片散发着磷光的海藻林,都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生机,无声无息地枯萎、分解、化为最细微的尘埃,消散于海水之中!
眨眼之间,危机解除。
前后不过几息时间,却惊险万分。
林晚抱着小星,心脏狂跳,后背己被冷汗浸湿。
沈清珩收回剑意,脸色略微有些苍白,显然方才瞬间爆发如此大范围的寂灭剑意,对他消耗也是不小。他第一时间看向林晚和孩子:“没事吧?”
林晚摇摇头,心有余悸:“没…没事…小星刚才…”
她也看到了小星眼中射出的银光。
沈清珩看向小星,小家伙似乎因为用力过度,又有些萎靡,正蔫蔫地靠在林晚怀里。他伸出手,温和的灵力渡入孩子体内。
“他的力量,似乎对这里的邪祟之物有特殊的克制作用。”沈清珩沉吟道,眼中既有欣慰也有更深沉的担忧。能力越特殊,意味着越危险。
【滴!抚养对象‘小星’激发‘星瞳’诛邪特性,对低阶墟海邪祟伤害加成100%。】
【奖励:星辰祝福*1(临时提升对星辰之力感知与亲和)。】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证实了沈清珩的猜测。
经此一役,两人更加小心。沈清珩操控灵舟尽量避开那些看起来诡异的地形,而小星则继续担任指路明灯。
在他的指引下,灵舟七拐八绕,避开了好几处隐藏着致命陷阱的区域(无声吞噬灵力的漩涡、能制造逼真幻境的蜃楼礁),还带他们找到了一小片生长着外界早己绝迹的、蕴含精纯星辰之力的“星璇草”。
林晚小心翼翼地采集了一些,打算以后给小星泡澡用。
随着不断深入,周围的星辰之力明显愈发浓郁。海水中开始漂浮着点点如同微缩星辰般的发光浮游生物,美轮美奂。
小星也越来越兴奋,指路越发明确。
终于,在穿过一片由巨大水晶簇构成的峡谷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只见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平静的海域,海域中央,矗立着无数根巨大无比、漆黑如墨、表面却闪烁着点点星辉的奇异礁石!
这些礁石形状嶙峋诡异,仿佛是被强行撕裂、扭曲的星辰碎片,散发出浓郁却混乱的星辰之力和一种令人心悸的悲伤苍凉之意。
而在那一片黑色星礁的最深处,隐约可见一道微弱的、却纯净无比的月白色光晕,在缓缓流转!
“沉星幽礁!”林晚脱口而出,心脏激动得快要跳出来!
小星也指着那片月白光晕,兴奋地大叫:“亮亮!好看的亮亮!娘亲!爹爹!快看!”
找到了!他们真的靠着小星的指引,找到了沉星幽礁!那月白光晕,极有可能就是系统提示的白玉阵盘或是月汐之泪散发出的!
沈清珩眼中也闪过一丝锐芒,操控灵舟小心地向着那片黑色礁石林靠近。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踏入礁石林的范围时——
沈清珩猛地停下灵舟,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林晚也察觉到了异常,那月白光晕附近的空间,似乎…有些不对劲?过于平静了?甚至…连一丝水波流动都没有?
小星忽然不安地扭动起来,小手指着那片月白光晕,又猛地收回,捂住自己的眼睛,带着哭腔喊道:“怕怕!眼睛疼!坏坏!假的!水…水蓝色的月亮…吃眼睛!”
水蓝色的月亮?!吃眼睛?!
林晚猛地想起小星之前接收到的时空回响预警!
沈清珩瞳孔骤缩,寂灭剑瞬间出鞘三寸,厉喝道:“不好!是陷阱!快退!”
但,己经晚了!
只见那片原本平静的区域,空间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起来!
那散发着月白光晕的“白玉阵盘”景象如同镜花水月般破碎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轮缓缓升起的、巨大无比的、散发着诡异幽蓝光芒的“月亮”!
那根本不是什么月亮,而是一只巨大无比、如同山岳般的眼睛!一只流淌着粘稠蓝色液体、瞳孔如同无尽深渊般的恐怖巨眼!
巨眼缓缓睁开,冰冷的、充满了恶意与贪婪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渡厄灵舟!更确切地说,是锁定了舟内额心银纹闪烁的小星!
与此同时,周围那些漆黑星礁的阴影中,数道强大的、带着阴冷邪气的身影缓缓浮现,为首的,正是那个在望海城阴影中窥视、眼中充满贪婪的黑袍人!
他发出沙哑而得意的怪笑:
“桀桀桀…终于等到你了…‘圣种’…你的眼睛…归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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