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5点多，吴所畏被手机叫醒，
他迷迷糊糊接起电话，还没看清是谁，
“喂？”
——“小吴！你快来医院吧！”
对面环境混乱，不断有说话的声音，护工声音里带着哭腔和不可抑制的颤抖，
吴所畏倏地从床上坐起来，毫无睡意，浑身冰凉一片，
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占据了他整个身体，
“王姐，出什么事儿了？”
——“……差不多西点半的时候，我听见声音，就起来看看……”
护工不停抽泣，说话断断续续的，
吴所畏抄起衣服穿上，夹着手机开始往外跑，
——“我见你妈妈站在门口，就问她要做什么，我可以去做，让她到床上休息……”
——“她说医院的饭吃够了，想吃隔壁街的那家早餐，我一听她有想吃的东西，心里高兴，她己经有很多天没好好吃饭了……就连忙出去给她买……可是……可是……”
吴所畏的心剧烈的跳动着，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试了几次，依旧无法冷静握紧方向盘，
——“可是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妈妈己经……”
跑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师傅，市中心医院。”
“王姐，我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他紧紧攥着拳，指甲嵌进掌心，渗出丝丝血迹，
——“你妈妈她……她……割腕……己经……没了……”
整个世界瞬间陷入静谧，没有一点声音，
吴所畏无意识的看着窗外，大脑一片空白，只剩耳中阵阵的嗡鸣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有人不停的在跟他说话，
脱离身体的魂魄才渐渐回到原位，
“小伙子，到医院了！能听到吗？”
司机见他面色惨白，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也有了些思量，
医院这种地方，能有这种状态的，不用想也知道没什么好事发生，
“小伙子？到医院了！”
“啊……好。”
吴所畏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付车费，
此刻他才发现，眼泪和汗水早己混了满脸，
手指没有一点力气，车门的把手也像是在跟他较劲一样，试了几次都打不开，
视线越来越模糊，他抬起手臂用力擦着眼睛，紧紧咬着后槽牙，试图看清面前的情况，
司机见状叹了口气，下车和他拉开车门，
“下车吧小伙子。”
谢过司机，
吴所畏踉跄着往病房走，
心中像是有只无形的怪物正一点一点蚕食着他的心，
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讽刺他的自以为是，
病房门口己经围了很多人，因为池骋跟院长的关系，医院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把张丽雅拉到太平间，而是将人安置在病床上，等着他，
护工见他过来，连忙拉住他的胳膊，
“小吴，这个是你妈妈给你的。”
她把一个信封交给吴所畏，不停抹着眼泪，
眼前像遮了一层蒙版一样，还是看不太清楚，
吴所畏用力眨眼，脚下一软，他连忙扶住病床稳定身体，
张丽雅双目紧闭躺在床上，头上戴的还是那顶灰色的棉线帽子，跟他每次过来的时候都差不多，
“妈？”
他轻轻开口，还是坐在床边那把他经常坐的椅子上，
“妈，我来了。”
手触到皮肤，彻骨的冰凉，一如他的心，
半晌过后，
小护士走过来，轻声开口，
“吴先生，稍后跟我过去办一下手续吧。”
吴所畏点点头，茫然的起身跟着小护士往外走，
“现在就去吧。”
喉咙紧的厉害，他用力咳了几声，没什么缓解，
“吴先生，张丽雅女士是自杀行为，这个是死亡证明，池先生之前留的押金还有剩余，我一会儿带你办理退费。”
左手攥着死亡证明，右手是护工交给他的那封信，
行尸走肉般的跟着小护士，让签字就签字，让拿手续就拿手续，
吴所畏整个过程仿佛是一个站在第三视角的人，
恍惚，无措，麻木的如同等待指令的机器人，
“吴先生，手续己经办好了，退掉的费用会在三个工作日内原路返回到付款账户……您可以开始联系殡仪馆的人了。”
小护士见他这副样子，朝另一个医护人员要了张名片，连着那些单子一起塞进他手里，
“这家公司是专门办理白事的，我那个同事上个星期家里人刚去世，用的就是这家，你可以联系一下。”
接收到新指令的吴所畏条件反射的点点头，慌忙掏出手机就打电话，
喉咙的干涩感越来越严重，像堵了块石头一样上不来也下不去，
——“您好？”
电话接通，
吴所畏张了张嘴，却发现此时的他竟然不出一点声音，
用力咳了几声，他重新试着开口说话，却始终是徒劳，
一瞬间，
那些无法改变的剧情，姜小帅的遭遇，张丽雅从生病到强行提前死亡，
让他心里的空洞越来越大，
强大的无力感和改变不了任何的挫败感统统袭来，吞噬着他，
他听到脑子里有嘲讽的笑声，
却只能听着，嗓子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您好先生？”
吴所畏紧紧攥着手机，额头抵在墙上看着自己的鞋尖，手指关节泛白，轻轻颤抖，
“啪！”
手机在地上摔了粉碎，
缓缓蹲在原地，吴所畏用力咬着下唇，额头一下一下撞着对面的墙壁，
眼泪无声落下，
他提醒姜小帅小心孟韬，却无法阻止那些事发生，
他发现了张丽雅的胰腺癌早期，手术后那些残留的癌细胞便以非常诡异的速度扩散，
他想尽办法尽量延长她的寿命，换来的却是张丽雅割腕自杀，
吴所畏坐在地上，他听到护工好像是过来跟他说己经联系好了殡仪公司，让他节哀顺变，
手上那个己经被攥到变形的信封缓缓展开，
——
“大穹，是妈妈不好，怎么得了这么个病……
妈妈知道，你在不惜一切代价的为我治病，但你是我的儿子，我不能让你被这些昂贵的医药费拖垮了自己，
妈妈很疼，胃疼，头疼，浑身的骨头都在疼，
大穹，妈妈偷偷去那些病房看过，
即使坚持到最后，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与其最后那么没有尊严的死去，倒不如现在完完整整体体面面的离开，
还能给你留个好念想。
小池是个好孩子，你们要好好生活下去，别怕，妈妈是去找你爸爸了，我们会在天上保佑你们，
大穹，妈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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