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碎金般透过雕花窗棂，落在汀兰水榭的紫檀木书桌上。叶澜指尖捏着一支狼毫笔，在宣纸上细细勾勒着库房物品的分布图，笔尖悬在 “西角第三排” 的位置微微停顿。云珠端着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走进来，见她眉头微蹙，轻声道：“小姐，张嬷嬷派人回话，说那批被换走的云锦找到了下落。”
叶澜抬眸，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在哪？”
“说是被柳姨娘的心腹偷偷送到了城南的一家绸缎庄，登记的是‘二等云锦十匹’，掌柜给的价钱却比市价低了两成。” 云珠将茶盏放在桌边，压低声音，“张嬷嬷还说，那绸缎庄的东家是柳姨娘的远房表哥。”
“果然如此。” 叶澜放下笔，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用次等货充上等品入库，再把真正的上等品低价转卖，一来一去，克扣的银子就进了她们口袋。这手段倒是够狠。” 她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含苞待放的玉兰，“让张嬷嬷盯紧那家绸缎庄，悄悄记下交易的账目和经手人，切莫打草惊蛇。”
“是，奴婢这就去传话。” 云珠应声正要退下，却被叶澜叫住。
“等等。” 叶澜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锦盒，“把这个交给张嬷嬷，让她想法子给绸缎庄的账房先生送去。这人贪财好利，或许能从他嘴里套出些话来。”
云珠打开锦盒一看，里面是一对成色极好的玉扳指，连忙点头：“小姐考虑得真周全。”
待云珠离开，叶澜重新坐回书桌前，翻开厚厚的采买账册。泛黄的纸页上记录着近三年的开销，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其中几处账目边缘有淡淡的水渍痕迹，正是她昨日做的标记。她指尖划过 “柳姨娘掌管采买期间” 的记录，眼神渐冷 —— 前世母亲就是太过心软，对柳姨娘处处容让，才让这对母女在府中愈发肆无忌惮。
正看得入神，门外传来轻叩声，随后是丫鬟怯生生的通报：“大小姐，刘管事求见，说有采买账目要请您过目。”
叶澜眸色微沉：“让他进来。”
刘管事佝偻着身子走进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手里捧着几本账册：“大小姐，这是上月的采买明细，请您查验。” 他将账册递上前，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桌面，似乎在寻找什么。
叶澜不动声色地将自己标记的账册推到一边，接过新账册缓缓翻开：“刘管事跟着柳姨娘打理采买多年，经验老道，这些账目想必不会出什么差错。”
刘管事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大小姐过奖了，都是小人该做的。柳姨娘常说，大小姐聪慧过人，将来定是当家主母的料子，让小人多向您学习呢。”
“哦？” 叶澜抬眸，目光锐利如刀，“柳姨娘倒是会说话。只是不知她有没有告诉刘管事，昨日库房那批云锦为何突然换了货色？”
刘管事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这、这小人不知啊。许是库房的老仆记错了，大小姐您也知道，那些老东西眼神不好使……”
“是吗？” 叶澜冷笑一声，将账册重重合上，“可张嬷嬷告诉我，是你亲自带人去库房调换的。刘管事，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不成？”
刘管事 “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大小姐饶命！都是柳姨娘指使的，不关小人的事啊！她让小人把次等货换上去，说、说等风头过了就给小人好处……”
叶澜看着他丑态毕露的样子，心中毫无波澜：“现在知道求饶了？当初克扣银子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日？” 她起身走到刘管事面前，声音冰冷，“我给你一个机会，把柳姨娘这些年如何克扣采买银两、如何与外面商号勾结的事一一招来，或许我还能在祖母面前为你求求情。”
刘管事犹豫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小人说！小人什么都说！柳姨娘这些年借着采买的名义，光是克扣的银子就有上千两……”
他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是叶瑶带着哭腔的声音：“姐姐！你怎么能这样为难刘管事？他可是府里的老人了！”
叶瑶冲进屋内，看到跪在地上的刘管事，脸色一白，随即转向叶澜，眼眶通红：“姐姐，就算刘管事有哪里做得不对，你也该好好说，何必这样吓唬他？若是传到祖母耳朵里，还以为姐姐刚掌权就苛待下人呢。”
“苛待下人？” 叶澜挑眉，“妹妹这话说的，难道看着府中银两被人中饱私囊，我还要视而不见？” 她拿起桌上的账册，“这些账目清清楚楚地记录着采买价格远超市价，刘管事都己经招认是柳姨娘指使，妹妹还要为她们辩解吗？”
叶瑶眼神闪烁，强作镇定：“姐姐定是误会了，母亲不是那样的人。许是账房记错了，姐姐何必揪着这点小事不放？伤了姐妹和气多不好。”
“小事？” 叶澜冷笑，“上千两银子是小事？用次等货冒充上等品供奉给祖母是小事？叶瑶，你当叶家的规矩是摆设吗？” 她语气陡然严厉，“我看你还是回去问问你母亲，好好的为什么要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叶瑶被她怼得哑口无言，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刘管事见状，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连忙道：“大小姐说得是！都是柳姨娘的错，她还让小人把换下来的云锦送到城南绸缎庄，卖给她表哥……”
“你胡说！” 叶瑶厉声打断，脸上血色尽失，“刘管事你可不能血口喷人！我母亲待你不薄，你怎么能这样诬陷她？”
“够了！” 叶澜厉声道，“这里没你的事，给我出去！”
叶瑶见叶澜动了真怒，又看刘管事一脸决绝的样子，知道再留下去只会更难堪，跺了跺脚，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看着叶瑶的背影，叶澜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随即转向刘管事：“继续说。”
刘管事不敢再有隐瞒，一五一十地招认了柳姨娘多年来的所作所为，包括如何与外面的商号勾结、如何做假账蒙骗主母、如何将克扣的银两转移到私库等。叶澜让云珠一一记录下来，每一笔都核对清楚，最后让刘管事按了手印。
“你暂且回去吧，好好当你的管事，不要让任何人看出异样。” 叶澜将供词收好，“若是你敢耍花样，我保证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刘管事连连应诺，如蒙大赦般狼狈地离开了。
待刘管事走后，云珠愤愤不平：“小姐，这柳姨娘和叶瑶也太可恶了！竟然克扣了这么多银子！”
“这还只是采买上的手脚，府中其他地方不定还有多少猫腻。” 叶澜揉了揉眉心，“看来要彻底清查府中账目，任重而道远。” 她将供词锁进抽屉，“把这些账册送到荣安堂，让祖母过目。”
云珠刚走没多久，就又匆匆回来，手里拿着一封信：“小姐，靖王府又派人送信来了。”
叶澜心中疑惑，拆开信封，只见上面写道：“闻小姐清查账目遇阻，城南绸缎庄账房王二嗜赌，常去城西赌坊。或有收获。萧逸尘。”
短短几句话，却让叶澜心头一震。靖王怎么会知道她在查绸缎庄？又为何要特意提醒她？她看着信上苍劲有力的字迹，指尖微微发烫，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这位闲散王爷，似乎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云珠，” 叶澜将信收好，“去备些点心，送到靖王府，就说多谢王爷提点。”
“是。” 云珠应声而去。
叶澜走到窗前，望着靖王府的方向，若有所思。靖王的示好来得蹊跷，但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他提供的线索或许能帮上大忙。她沉吟片刻，对身边的丫鬟道：“去请张嬷嬷来，说我有要事吩咐。”
张嬷嬷很快来到，叶澜将靖王的提示和盘托出：“你派人去城西赌坊盯着，找到那个叫王二的账房先生，想办法让他说出柳姨娘表哥的底细，最好能拿到他们交易的证据。”
张嬷嬷眼睛一亮：“大小姐放心，老奴知道该怎么做。那王二我见过，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只要给他点好处，不怕他不招。”
“切记要隐秘行事。” 叶澜叮嘱道，“柳姨娘在府中眼线不少，切莫走漏风声。”
“老奴明白。” 张嬷嬷躬身退下。
安排好一切，叶澜松了口气，重新坐回书桌前。阳光透过窗棂，在账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她指尖划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心中充满了力量。前世的她软弱可欺，任人摆布，这一世她要亲手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守护好家人。
傍晚时分，张嬷嬷派人送来消息，说己经找到王二，并且从他口中套出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叶澜心中一喜，连忙让人将证据送过来。
证据很快送到，是几本交易账簿和几张字条。账簿上清楚地记录着柳姨娘表哥与府中采买管事的交易明细，每一笔都与府中的账册对得上。字条则是柳姨娘亲笔所写，让表哥帮忙处理 “多余” 的物品，言辞间颇为隐晦，但结合账簿来看，真相昭然若揭。
“太好了！” 云珠兴奋地拍手，“有了这些证据，看柳姨娘还怎么抵赖！”
叶澜却没有那么乐观：“这些还不够。柳姨娘在府中经营多年，党羽众多，仅凭这些还扳不倒她。我们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一击即中。” 她将证据小心收好，“把这些交给张嬷嬷，让她妥善保管，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夜幕降临，叶澜来到荣安堂向祖母请安。老夫人正在灯下捻佛珠，见她进来，抬眸道：“今日清查账目，可有收获？”
叶澜将查到的情况简略说了一遍，隐去了靖王相助的部分：“目前己经掌握了一些线索，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水落石出。”
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做得好。记住，对付这种阴险小人，一定要有耐心，一击不中，反受其害。” 她顿了顿，从抽屉里取出一枚玉佩，“这是叶家的信物，你拿着它，府中任何人都要听你调遣。祖母相信你能把这件事办好。”
叶澜双手接过玉佩，玉佩温润剔透，上面刻着叶家的族徽。她郑重地跪下：“孙女定不负祖母厚望，定要查清此事，还府中一个清明。”
老夫人扶起她：“起来吧。夜深了，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理事呢。”
从荣安堂出来，月光如水般洒在庭院中。叶澜握着手中的玉佩，心中充满了信心。有了祖母的支持，有了确凿的证据，她一定能扳倒柳姨娘和叶瑶，还叶家一个清净。
回到汀兰水榭，云珠禀报说靖王府派人送来了回信，只是一个小小的锦盒。叶澜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枚精致的玉簪，簪头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兰花。没有只言片语，却让叶澜心头微动。
她将玉簪轻轻放在梳妆台上，望着窗外皎洁的明月，心中思绪万千。靖王的屡次相助，让她有些捉摸不透。这位闲散王爷，究竟是出于好意，还是另有所图？她不得而知，但心中却对他多了几分好奇。
夜深人静，叶澜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她脑海中反复回想着今日的种种，从刘管事的招认到王二的供词，每一个细节都仔细推敲。她知道，与柳姨娘和叶瑶的斗争才刚刚开始，接下来的路会更加艰难，但她己经做好了准备。
与此同时，西跨院的房间里，柳姨娘正对着叶瑶大发雷霆：“你看看你办的好事！若不是你沉不住气去找叶澜，刘管事怎么会反水？现在好了，我们的把柄都落在她手里了！”
叶瑶吓得瑟瑟发抖：“娘，我也是一时气急…… 那现在怎么办？叶澜肯定会告诉祖母的。”
柳姨娘脸色阴沉：“慌什么！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算告诉老夫人，也定不了我们的罪。”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看来我们不能再等了，必须先下手为强。”
“娘，您有什么办法？” 叶瑶连忙问道。
柳姨娘冷笑一声：“叶澜不是想查账吗？我就让她查不成。明天你去荣安堂，就说叶澜刚掌权就苛待下人，还私藏府中财物，我看老夫人还会不会信她。”
母女俩低声密谋着，全然不知她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叶澜的监视之中。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正在悄然酝酿。
第二天一早，叶澜刚洗漱完毕，就听到丫鬟禀报说叶瑶去了荣安堂，似乎在向老夫人告状。叶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果然来了。她整理了一下衣襟，对云珠道：“走，我们也去荣安堂看看。”
来到荣安堂，果然见叶瑶正趴在老夫人膝上哭诉，说叶澜如何苛待刘管事，如何私藏府中财物。老夫人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孙女给祖母请安。” 叶澜从容地跪下行礼。
老夫人抬眸：“澜儿来了。你妹妹说你苛待下人，私藏财物，可有此事？”
叶澜微微一笑：“回祖母，孙女不知妹妹为何会有此说。孙女只是按规矩清查账目，发现问题依法处置而己。至于私藏财物，更是无稽之谈。妹妹若是不信，尽可以去我房中搜查。”
叶瑶没想到叶澜如此镇定，心中有些发慌：“谁知道你把财物藏到哪里去了！说不定早就转移到外面了！”
“妹妹这话说的，可就诛心了。” 叶澜拿出刘管事的供词和交易账簿，“祖母请看，这些是刘管事的招认和柳姨娘与外面商号勾结的证据。孙女一心为公，何来私藏财物之说？”
老夫人翻看了几页供词和账簿，脸色沉了下来：“瑶儿，这些你作何解释？”
叶瑶哪里见过这些证据，吓得脸色惨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柳姨娘见状，连忙上前道：“老夫人明鉴，这定是叶澜伪造的证据，想诬陷我们母女！”
“伪造？” 叶澜冷笑，“刘管事人证在此，交易账簿和字条物证俱全，柳姨娘还想抵赖不成？” 她转向老夫人，“祖母，孙女恳请您依法处置，以儆效尤。”
老夫人沉吟片刻，最终开口道：“柳氏管理采买不力，导致府中银两流失，罚俸一年，禁足西跨院思过。刘管事勾结外人，中饱私囊，杖责二十，逐出府去。叶瑶不分青红皂白，诬告嫡姐，罚抄《女诫》一百遍。”
柳姨娘和叶瑶面如死灰，却不敢有丝毫异议，只能跪地领罚。
叶澜看着她们狼狈的样子，心中没有丝毫快意，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这场斗争，她赢了第一回合，但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未来的路还很长，她会继续努力，守护好自己和家人，让那些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从荣安堂出来，阳光明媚，叶澜深吸一口气，感觉浑身都轻松了许多。她抬头望向天空，仿佛看到了父母欣慰的笑容。她知道，自己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正在一步步走向光明的未来。而在不远处的靖王府，萧逸尘站在窗前，望着叶府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这位叶家嫡女，果然非同凡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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