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字在糖纸上洇开时,浅灰色粉末忽然化作细碎的铅糖末,簌簌落在竹架的缝隙里,竟长出丛丛书脊糖,有的是暗红的山楂糖皮,有的是墨黑的甘草糖面,书脊上烫着的金字是用蜂蜜凝的,凑近了能闻到陈年纸页混着焦糖的暖香。蓝鸟用翅膀轻轻扇了扇糖纸,背面的图案便清晰起来——层层叠叠的书架糖,格子里立着线装的芝麻糖书、精装的巧克力糖册,最顶层摆着本摊开的酥糖卷,书页间夹着片枫叶形状的水果糖,边缘还沾着点墨迹似的黑巧克力。
“书”先生的罐头是檀木做的,罐身雕着缠枝莲糖纹,放在竹架上时,罐口立刻升起淡青色的雾,裹着松烟墨的清苦漫开来。他从罐里取出叠宣纸糖,铺在糖晶河床上,河水顿时泛起墨色的光,水底浮出无数个字糖,有的是冰糖镶的楷书,有的是麦芽糖捏的行书,笔画间缠着银丝糖做的注解,像把千百年的故事都浸在了蜜里。
红裙女人往罐里撒了把朱砂糖,罐口的雾气顿时染上胭脂色,雾中浮着无数书签形状的糖纸,每张都印着个抄书人的影子,手里握着的毛笔尖,蘸着的不是墨汁,是亮晶晶的葡萄糖浆。“书页里的糖,总带着时光的沉。”老人说着,往雾里丢了块砚台形状的芝麻糖,雾中立刻传来沙沙的声响,是“林”姑娘的蕨类丛在轻轻摇曳,叶上的露珠里浮出小小的书卷,书页上印着雪山糖峰,书脊缠着经幡糖带,倒像把高原的风也锁进了字里行间。
我的光团里漾起深褐色的涟漪,落在“书”先生的罐头旁,竟堆出座小小的笔架糖,笔杆是甘草糖做的,笔毫缠着棉花糖,旁边摆着方墨锭糖,磨出的墨汁是黑加仑糖浆,滴在宣纸糖上,晕开的不是字,是朵会散发墨香的糖花。“晓”的声音混着翻书的声浪漫过来:“你瞧,书页里的故事和窗外的世界,在糖里都成了透亮的模样呢。”
还真是。书脊糖靠着玻璃糖塔的塔基,字糖顺着路糖的纹路铺展,书签糖纸飘过甘蔗糖林时,连稻穗糖摇出的甜响都带着平仄的调子。“书”先生的罐头突然轻轻震颤,罐底渗出些琥珀色的糖液,落在冰原上,竟长出座藏经阁糖,阁檐挂着铃铛糖,里面陈列的经卷都是麦芽糖做的,翻开任何一页,都能尝到雪的清、沙的沉、海的咸、火的暖、田的润、城的烟火气,像把所有远方的味道都熬成了时光的甜。
风再次拂过竹架时,所有糖纸都发出低低的吟诵声,像是千万个故事在低声和鸣。蓝鸟忽然振翅飞向茫茫天际,翅膀掀起的气流中,又有片糖纸悠悠飘落,这次的气息带着星子的凉与银河的清,糖纸边缘沾着些银蓝色的碎屑,落在竹架上时,慢慢显出个“天”字来。
远处的星群在光里渐渐明亮,糖晶河床的水正顺着星光的轨迹漫过去,带着书页的沉、城市的暖、田野的润、高原的清、沙漠的沉、深海的咸与火山的暖,往更浩瀚的地方蔓延。蓝鸟衔起那片糖纸,翅膀掠过藏经阁糖的飞檐,风里又多了些新的气息——这次,该是星空里的故事要融进糖浆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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