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车糖纸在风里转得欢，带着我们往平原深处去。越往前走，空气里的甜味越轻盈，混着麦香和阳光的暖，像有人把整个春天都熬成了糖浆。远处的地平线上，渐渐浮出片白色的风车群，叶片是半透明的糖做的，转起来时，糖片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像无数个小铃铛在合唱。
靠近了才发现，每个风车的底座上都贴着片厚厚的糖纸，层层叠叠的，像裹着百年的故事。有个穿蓝布衫的年轻人正在给风车上油，手里的油壶是糖晶做的，滴出来的油落在糖纸上，立刻晕出片浅浅的光，把里面的纹路照得清清楚楚。
“这些风车转了快一百年啦，”年轻人擦了擦汗，指着最大的那个风车，“最上面的糖纸里，藏着平原最早的故事呢。”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风车的顶端果然亮着点暖光，像颗藏在糖叶里的星星。
年轻人帮我们把糖马拴在风车旁的糖桩上，桩上缠着的糖绳里，裹着片印着驿站图案的糖纸，显然是从我们来时的路飘来的。“去塔顶看看吧，”他递给我们架糖做的梯子，“今天的风正好，能把新故事送得很远。”
爬上塔顶，才发现里面藏着个小小的阁楼，阁楼的墙上贴满了糖纸，有的己经泛黄发脆，有的却崭新发亮，都印着风车转动的纹路。最中间的位置，挂着片巨大的糖纸，上面画着片无边的平原，平原上的每个风车旁，都站着个小小的身影，正仰着头往天上望——像在等风送来新的故事。
“这是第一任风车守的画。”小影子摸着糖纸边缘，那里用糖汁写着行小字：“风会带走故事，也会带来故事。”话音刚落，窗外的风突然变大，风车转得更快了，塔顶的糖纸们纷纷鼓胀起来，像要跟着风一起飞。
有片最旧的糖纸突然从墙上飘落，落在我们面前，上面的纹路己经模糊，却能看出是幅手绘的地图，标注着平原通往各处的路。小影子把农妇给的糖菜籽撒在糖纸上，那些菜籽立刻发芽，顺着地图的纹路长出新的糖苗，苗上的糖纸印着我们走过的雪山、菜园、驿站，像把所有路都种成了甜。
我们在塔顶待了很久，看着夕阳把风车染成金红色，看着远处的平原上，新的糖苗正顺着风的方向生长，苗上的糖纸在暮色里闪闪发亮，像撒了满地的星星。年轻人在塔下喊我们，说有群孩子来送新糖纸了。
下了塔才看见，十几个背着书包的孩子围在风车旁，手里都举着片画好的糖纸：有的画着会飞的糖马，有的画着会结果的糖树，还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片印着糖蝶的糖纸，正是我们最初放飞的那只，翅膀上的花纹己经长了新的，像添了无数个新的翅膀。
“我们把听来的故事画下来啦。”小姑娘把糖纸递给我们，上面的糖蝶翅膀上，竟印着我们在雪山画的太阳，在菜园摘的番茄，在驿站寄的糖绳，像把所有故事都粘在了翅膀上。
孩子们把糖纸贴在风车的叶片上，风一吹，叶片转得更欢了，糖纸们在风里沙沙响，像在念着新的故事。年轻人说，等明天风大的时候，这些糖纸就会被吹走，有的往海边飞，有的往山里去，有的会落在像我们一样赶路的人手里。
告别孩子们时，他们送给我们个糖做的风车模型，叶片上贴着片空白糖纸，说等我们走到下一个地方，就把新故事画在上面。小影子把模型插在糖马的马鞍上，风一吹，空白糖纸立刻转起来，转出圈淡淡的光，像在催我们出发。
夜色渐浓，风车群在身后亮着暖光，叶片转动的“叮叮”声像支温柔的催眠曲。我们骑上糖马往平原尽头走，马鬃上的风车糖纸转得正欢，把风里的甜都卷成了小小的漩涡，缠在我们的脚印里。
远处的天边，那锅糖浆己经升到了最高处，像颗挂在星空里的糖心，漩涡里的糖纸正随着风往平原飞来，有的落在我们前面的路上，有的往风车的方向飘去，显然新的故事还在继续。
小影子从书包里摸出片空白糖纸，借着星光画了个转动的风车，风车旁画了群追着糖纸跑的孩子，最前面的那个，扎着羊角辫，手里举着只糖蝶。我在旁边画了条长长的路，路的尽头是片模糊的光影，像日出，像星落，又像无数故事的开端。
画完的糖纸被风一吹，立刻变大，像片新的风车叶片，跟着远处的风车一起转起来。小影子笑着说：“你看，它也想帮忙送故事呢。”
毕竟啊，平原尽头的路上，己经有新的糖苗在发芽，苗上的空白糖纸，正等着我们把下一段带着风的甜，轻轻画上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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