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渐渐陡起来，脚下的碎石里嵌着亮晶晶的糖粒，像撒了一路的碎玻璃糖。空气里的甜味淡了些，混进股清冽的凉，像含着片没化的薄荷糖。小影子数着路边的糖纸，每走几步就发现新的：有的粘在松针上，画着海浪拍礁石的模样；有的被山风卷在草叶间，印着麦田的金浪，显然都是跟着我们的脚步往上爬的。
“看那朵云！”小影子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头顶一团蓬松的白云，云边上飘着片半透明的糖纸，正慢慢往下落。伸手接住时，糖纸己经被山风冻得有点硬，上面画的星空还沾着点海盐粒，正是我们从海边送出的那片浪纹纸。
山腰间绕着圈雾气，走近了才发现是无数细小的糖晶在飘，落在手心里凉丝丝的，含在嘴里有股冰甜，像咬了口雪山的味道。雾气里站着个穿兽皮裙的少年，发间别着根羽毛，羽毛上缠着片冰蓝色的糖纸，画着只展翅的冰鸟——和我们在冰川见过的那只一模一样。
“雪山在等故事呢。”少年笑起来时露出两颗小虎牙，他指着身后的栈道，栈道栏杆上缠着好多糖纸，有的被冻成了冰壳，里面的图案却看得清清楚楚，“这些是‘冰邮差’，把山下的故事冻在里面，等春天化了就流进小溪，送回海里去。”
越往上走，温度越低，书包里的麦香糖开始冒白气，像块小小的云朵。小影子掏出那颗一首含着的，突然惊呼：“它结冰啦！”糖块外面裹着层薄冰，咬开时“咔嚓”响，甜里带着冰碴，像把雪山的清冽也嚼了进去。
少年带我们来到片结冰的湖面，冰面下冻着无数片糖纸，像铺了层彩色的琉璃。有的糖纸里冻着游动的鱼，有的冻着飞过的鸟，最中央是片巨大的浪纹纸，上面的星空图案正慢慢晕开，和冰面的蓝光融在一起。“这是‘冰故事库’，”少年捡起块冰，冰里嵌着片火山糖纸，“火的故事遇到冰，就会冻出最特别的花纹。”
山顶的雪地里立着块石碑，碑上刻满了螺旋状的纹路，凑近看竟是用糖汁画的星图，每个星星的位置都粘着片糖纸，有的是我们熟悉的冰川蓝、麦田金，有的是陌生的紫色、橙色，像把整个天空的故事都钉在了这里。
“该给雪山画故事了。”少年递给我们两片带着冰纹的糖纸，纸边结着细小的冰花，“用冻住的墨汁画，故事就会永远留在雪山上。”他指了指碑旁的石槽，里面盛着半槽冰墨，笔尖沾上去时立刻结了层薄冰。
小影子在冰纹纸上画了只巨大的冰鸟，翅膀一半是冰川的蓝，一半是火山的红，正衔着片浪纹纸往星图上飞；鸟脚下是片麦田，麦秆上缠着带鳍骆驼的糖纸，骆驼的影子投在雪地上，变成了条通往海边的路。我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雪屋，屋顶堆着各种糖纸，烟囱里冒出的烟是片空白糖纸，正往星空飘去。
画完的糖纸刚贴到石碑上，周围的雪突然“簌簌”落起来，像在鼓掌。冰面下的糖纸们开始发光，把整个湖面照得像块巨大的糖，少年指着天空：“看！它们飞起来了！”
那些被冻了很久的糖纸正从冰里飘出来，穿过雾气往天上飞，有的融进云里，有的粘在星星上，我们画的那片冰鸟糖纸飞得最高，最后贴在了最亮的那颗星星上，像给天空别了枚彩色的徽章。
离开时，少年往我们书包里塞了袋雪糖，说带着它下山，就能让雪山的故事跟着走。小影子掏出片空白糖纸，包了把新雪，雪立刻在糖纸里化成水，又结成冰，冻住了我们刚才画的图案。“这样我们就能把雪山的故事带走啦！”
下山的路上，冰纹纸在书包里发光，像块小小的月亮。小影子突然指着山下：“你看那些糖纸！”无数片彩色的糖纸正顺着山路往下飘，有的飞向麦田，有的飞向海边，有的飞向更远的地方，像场甜甜的雨。
我摸了摸书包里剩下的冰纹纸，上面己经隐隐印出片紫色的花海，边缘沾着点雪糖的白。少年说过，山的另一边有片长在云端的花田，每朵花里都藏着个被风吹来的故事——
要带着雪山的冰甜，往云端的花海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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