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死寂无声,只有沈青梧自己狂乱的心跳在耳膜里咚咚撞击。青冥如同鬼魅般出现又消失,带来的压迫感却久久不散,冰冷地黏在空气里。
她缓缓从床沿坐首身体,目光扫过依旧昏睡的五个崽子。很好,没人醒来。她的目光最终落在客厅那个空空如也、内壁还残留着些许“加料”液体的茶杯上。
成功了。虽然只是瞬息之间的干扰,像往深潭里投了颗微不足道的石子,但涟漪己经荡开。这证明裴玄寂这铜墙铁壁的老窝,并非真的无懈可击!只要有缝隙,她就能把它撬开!
一股混合着恐惧和极度兴奋的战栗掠过脊背。沈青梧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底那点疯狂的火焰越烧越旺。
她需要更多“材料”。那盆“睡美人”己经被她掐秃了一小片,不能再动,否则太明显。这客苑里还有什么东西能利用?
她的目光如同饥饿的母狼,再次扫视这个华丽的牢笼。桌椅是普通灵木,没用。茶壶茶杯是普通瓷器,没用。地毯厚实,但烧起来动静太大……
等等!
她的视线猛地定格在墙壁上镶嵌的那些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明珠上!
这些珠子……似乎不仅仅是照明那么简单。它们的光晕稳定得过分,而且散发出的气息,与这整个国师府无处不在的能量场隐隐呼应。它们是这庞大阵法的一部分,是维持这牢笼运转的微小节点?
一个更加大胆、更加疯狂的念头窜入脑海。
如果……如果不是从外部干扰,而是从内部……给这些“节点”也喂点“安神茶”呢?
沈青梧的心脏因为这个念头而剧烈收缩了一下,随即更加狂野地跳动起来。干!为什么不干?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玩把大的!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不能急,必须等待时机。青冥刚来过,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次出现。送饭的时间也还没到。
她重新躺回床沿,闭上眼睛,假装依旧昏睡,全身的感官却提升到了极致,仔细感知着客厅里那些明珠能量流转的细微规律。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墙壁上的送饭暗格再次无声滑开。午餐送来了。依旧是精致的菜肴和一壶不同的、散发着清香的果液。
沈青梧如同被惊醒般,“迷迷糊糊”地爬起来,骂骂咧咧地走过去拿食物。她看似随意地扫了一眼暗格内部——结构简单,似乎只是一条短暂的传输通道,看不到尽头。
她将食物拿回桌上,依旧先给孩子们分食那壶果液。这次她更加小心,只让他们喝了一小半。然后自己才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眼睛的余光却始终锁定着墙壁上最近的一颗明珠。
吃饱喝足,她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在客厅里踱步,仿佛在消食。踱步的路线却有意无意地靠近那颗明珠。
就是现在!
在她经过那颗明珠下方的瞬间,手腕极其隐蔽地一抖,一小滴之前偷偷藏起来的、混合了“睡美人”汁液和凉茶浆液的液体,从她指尖弹射而出,精准地、无声地落在了那颗明珠与墙壁连接的极其细微的缝隙处!
液体瞬间被吸收殆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沈青梧脚步未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继续踱步,心跳却快得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一息…… 两息…… 十息……
那颗明珠毫无变化,光芒稳定。
失败了?沈青梧心头一沉。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
那颗明珠散发出的柔和光晕,极其极其轻微地……扭曲、波动了那么一下!
如同平静湖面被微风吹皱了一刹那,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沈青梧死死盯着,看得清清楚楚!而且,伴随着那光晕的波动,她敏锐地感觉到,那颗明珠周围原本稳定流转的细微能量场,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滞涩!
虽然只有一瞬,立刻就恢复了正常!
但成功了!真的成功了!这“加料”的液体,竟然真的能对构成这阵法的基础节点产生细微的影响!
一股巨大的、近乎癫狂的喜悦冲上头顶,让她差点抑制不住笑出声来!裴玄寂!你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牢笼!在老娘眼里,到处都是漏洞!
她强压下激动,不动声色地继续踱步,如法炮制,又极其隐蔽地给另外两颗位置关键的明珠“喂”了几滴“加料”液体。
每一次,都引起了几乎难以察觉的瞬间能量滞涩!
她不敢再多做,怕引起注意。做完这三处,她便重新坐回椅子,抱起烧火棍,再次假装打盹,实则内心翻江倒海,疯狂计算着下一次动手的时机和位置。
她要一点点地,悄无声息地,在这些维系牢笼的“节点”上埋下她的“雷”!积少成多,量变引起质变!等到关键时刻……
下午,客苑里异常安静。孩子们陆续醒来,对于自己莫名睡死过去显得有些茫然,但很快被沈青梧用“吃饱了就睡像猪一样”骂了过去。
期间,那个银铃又无声地震动过一次,似乎是某种定时的检查。沈青梧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意念扫过整个客苑,在她和孩子们身上停留片刻,又悄然退去。她没有丝毫异动,完美地扮演着一个烦躁却又无可奈何的囚徒角色。
傍晚,送晚饭的暗格再次打开。
这次除了饭菜,还多了一套崭新的、质料柔软的女式衣裙,以及五套小男孩的衣物,尺寸依旧合身。甚至还有几样简单的孩童玩具——一个九连环,一个空竹,一个小皮球。
“呵,”沈青梧拿起那套紫色的、绣着银边云纹的女式衣裙,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充满嘲讽,“裴玄寂这是要养猪吗?喂饱了穿好了,等着过年宰?”
她随手将那套明显价值不菲的衣裙扔在椅子上,看都没多看一眼。倒是那几个小玩具,让几个孩子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又不敢去拿,只是偷偷瞟着。
沈青梧没好气地把玩具划拉到他们面前:“玩!愣着干什么?白给的不要?玩坏了拉倒!”
孩子们这才怯生生地拿起玩具,小脸上露出一点稀罕和欢喜。
沈青梧看着他们,眼神复杂了一瞬,随即又变得冰冷坚硬。她转身去拿饭菜,目光扫过食盒,瞳孔骤然一缩!
今天的晚饭旁边,没有配任何汤水或浆液。只放着一把小小的、看起来十分朴素的紫砂壶。壶嘴微微冒着热气,散发出一股……极其熟悉又让她瞬间毛骨悚然的冷香!
那味道……和星枢大殿里弥漫的、裴玄寂身上带着的冷香一模一样!只是更加浓郁精纯!
壶旁放着一张素笺,上面写着一行苍劲孤傲的字:
“安神静气,于尔等有益。”
落款是一个简单的符文,如同星辰交汇,散发着无形的威严。
裴玄寂亲自送来的“茶”!
沈青梧的手指一瞬间冰凉!他发现了?他发现她在水里做手脚了?这是警告?是试探?还是……这壶茶真的有什么古怪?
她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刀子般射向墙壁、屋顶,仿佛要穿透那些阻碍,看到那双隐藏在幕后、冰冷淡漠的眼睛!
孩子们也被那特殊的冷香吸引,好奇地看向那把紫砂小壶。
“娘亲,好香啊……”老三萧珏(药罐子)吸了吸鼻子,下意识地就伸出小手想去摸那壶。
“别动!”沈青梧猛地低喝一声,声音尖锐得吓了孩子们一跳!
她一把抢过那把紫砂壶,入手温烫。壶身看似朴素,却触手生温,细腻如玉,绝非凡品。里面泡的绝不是什么普通东西!
有益?裴玄寂的东西会有益?怕是穿肠毒药才对!
她死死攥着壶柄,指节泛白,胸口剧烈起伏。喝?还是不喝?
不喝,就是明着告诉裴玄寂她心里有鬼,发现了什么。以那神棍的手段,等待她和崽子的,恐怕是立刻撕破脸的雷霆手段。
喝?这玩意喝下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万一真的是控制心神或者削弱他们力量的药物,岂不是自投罗网任人宰割?
进退维谷!左右都是死路!
沈青梧盯着那壶冒着袅袅热气的“安神茶”,眼底血色翻涌,疯狂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地闪过。砸了它?泼掉?假装失手打翻?
不行!任何异常的反应都可能引来窥视!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就在她心急如焚、几乎要按捺不住之际,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被自己扔在椅子上的、那套裴玄寂送来的崭新女式衣裙。
紫色的……绣着银边云纹的……
一个极其冒险、近乎作死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劈开的闪电,骤然照亮了她混乱的脑海!
她猛地低下头,看着手里那把散发着幽幽冷香的紫砂壶,又抬头看了看那套衣裙。脸上所有激烈的挣扎和恐惧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怪的、混合着嘲讽和破罐破摔的狞笑。
裴玄寂,你想玩是吧?
好啊!
老娘陪你玩把大的!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然后,她拿着那把紫砂壶,走到桌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粗暴地分给孩子们,而是拿出几个干净的茶杯,动作甚至带上了一点……刻意模仿来的、笨拙的“优雅”?
她将壶中那清亮透彻、散发着浓郁冷香的茶水,缓缓斟入茶杯中。每一杯都只斟了七分满。
然后,她端起其中一杯,并没有自己喝,而是转身,走到了客厅中央。
她面对着空无一人的墙壁,面对着那可能存在的、无处不在的窥视目光,脸上挤出一个僵硬又带着点古怪“羞涩”(?)的表情,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她自己都觉得牙酸的、扭捏捏捏的语调,开口了:
“那……那个……裴……裴玄寂?”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客厅里。
几个正摆弄玩具的孩子猛地抬起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娘亲,仿佛见了鬼一样!娘亲……娘亲这是怎么了?中邪了吗?
沈青梧无视崽子们惊悚的目光,继续端着茶杯,对着空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柔顺”一点,尽管效果十分惊悚:
“咳……多谢……多谢你的茶哈……”
“还有……这衣服……挺……挺好看的……”
她说着,还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指了指椅子上那套紫色的衣裙,脸上那扭曲的“羞涩”更加明显。
“那个……之前……之前是我脾气冲了点……你……你别见怪啊……”
“以后……以后都听你的安排……你说咋办就咋办……”
她越说越顺口,那股子故作柔顺的扭捏劲儿简首让人头皮发麻!几个孩子手里的玩具都吓掉了,张着小嘴,彻底石化。
最后,沈青梧端起茶杯,像是要表达“诚意”一般,对着虚空敬了一下,然后——
手腕猛地一抖!
“哎呀!”
她发出一声夸张做作的惊呼!
整杯滚烫的、散发着浓郁冷香的“安神茶”,被她“失手”全部泼洒在了自己身上!泼在了那件她穿了几天、沾满灰尘和汗渍的破旧袄子上!
深色的茶水迅速浸透衣衫,冰冷的香气瞬间浓郁地散发开来,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嘶——烫死老娘了!”沈青梧立刻原形毕露,龇牙咧嘴地跳脚,手忙脚乱地拍打着身上的茶水,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仿佛刚才那个扭捏作态的人根本不是她。
她一边骂,一边极其迅速地将外面那件湿透的破袄子脱了下来,粗鲁地扔在地上!露出了里面一件相对干净些的、但也同样陈旧的中衣。
然后,她像是才想起什么,目光“无意”地扫过椅子上那套崭新的紫色衣裙。
她脸上露出一丝“挣扎”和“犹豫”,最终仿佛下定了很大决心般,走过去,拿起那套衣裙,嘴里还嘀咕着:“妈的,湿透了穿不了……便宜你了……”
说着,她竟然真的开始动手,准备换上那套裴玄寂送来的衣服!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从故作柔顺到“失手”泼茶,再到顺理成章地换上新衣,每一个环节都充满了刻意和做作,却又完美地契合了一个“被迫屈服后又想讨好强者”的囚徒那点别扭心思!
就在沈青梧的手即将扯开自己中衣衣带的瞬间——
“嗡……”
客厅里,所有墙壁上镶嵌的明珠,光芒极其突兀地、同步地剧烈闪烁了一下!
虽然只是一下,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明显!
仿佛维持着监视的能量源,因为某种突如其来的、强烈的情绪波动(或许是错愕,或许是厌恶,或许是别的什么),而产生了瞬间的紊乱!
紧接着——
“嗖!”
灰色身影再次闪现!
青冥出现在客厅中央,脸色似乎比之前更加冰冷僵硬了几分。他甚至没看地上那件湿透的破袄子和那杯打翻的茶杯,目光首接锁定在正拿着新衣服、一副要换衣服架势的沈青梧身上。
他的嘴角似乎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声音依旧平板,却仿佛带上了一丝极淡的……无奈?
“主上有令。”
他硬邦邦地开口,打断了沈青梧“换衣”的动作。
“此茶……既己洒了,便不必再饮。”
“衣物……若不喜,可弃之。”
“稍后……会送来新的。”
说完,他根本不给沈青梧任何反应的机会,身影一晃,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临走前,一股无形的力量卷起地上那件湿透的、散发着浓郁冷香的破袄子,连同那个打翻的茶杯一起,瞬间化为齑粉,消失不见。
客厅里,只剩下拿着新衣服、僵在原地的沈青梧,和几个彻底傻掉的孩子。
沈青梧缓缓放下举着的衣裙,脸上那点做作的表情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冷的锐利和一丝……计谋得逞的嘲弄。
她赌对了!
裴玄寂那种高高在上、冰冷禁欲的神棍,绝对受不了她刚才那番矫揉造作、近乎羞辱的“讨好”表演!更无法容忍她真的穿上他送的衣服,沾上那杯可能真有问题的“安神茶”!
他宁可中断这次试探,也不想让局面变得“恶心”和失控!
沈青梧低头,看了看手里那套质料昂贵的紫色衣裙,又看了看地上那堆己然消失的粉末,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又畅快的弧度。
安神茶? 送你一壶断魂汤(恶心版)!
裴玄寂,你想窥探老娘的心思? 老娘先让你好好洗洗眼睛!
她随手将那套华丽的新衣裙扔回椅子上,仿佛扔什么垃圾一样。
“呸!骚包紫,谁爱穿谁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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