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恐惧如同跗骨之蛆，沿着沈青梧的脊椎疯狂爬升，让她几乎要尖叫出声！
动了！ 那块己经彻底碎裂、失去所有光泽、变得冰冷普通的昭天镜残片，刚才……真的动了一下！
不是错觉！
那感觉极其轻微，就像是……就像是有什么极小的活物，在碎玉深处，极其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或者蹬了一下腿？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惊悚、荒谬和极度不安的情绪，瞬间攫住了沈青梧！
这东西……里面到底是什么？！
裴玄寂留下的后手？还是……幽墟里什么鬼东西趁机寄生进去了？！联想到老五之前的异常，以及这残片最后是吸了她的血才彻底沉寂的……一个让她毛骨悚然的念头不受控制地窜了出来——这玩意儿不会也……活了吧？！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想把这诡异的碎玉从怀里掏出来，扔得越远越好！
但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冰冷碎玉的瞬间——
“娘亲？”老大萧珩（火折子）带着哭腔的、怯生生的声音响起，小手轻轻拽了拽她染血的衣角，“你……你流了好多血……疼不疼？”
孩子的声音像是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沈青梧那几乎要失控的惊惧和冲动。
她勐地回过神，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情绪。
不能扔。
不管这里面是什么东西，现在它是她和裴玄寂那疯子之间唯一的、诡异的联系。也可能是……了解真相、甚至找到其他崽子的关键线索！
扔了，就等于彻底断掉了这条线，完全陷入被动。
她必须冷静！
沈青梧缓缓收回手，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却依旧显得有些僵硬的笑容，摸了摸老大的头：“没事，一点小伤，死不了。老娘命硬得很。”
她不再去碰那块碎玉，仿佛它根本不存在一样，开始专注地处理自己身上崩裂的伤口。动作依旧粗暴，却稳了许多。
丹药内服，药粉外敷。冰冷的布巾擦拭着血污。每一下触碰都带来尖锐的疼痛，但这疼痛反而让她更加清醒。
青冥的突然退走，那声诡异的叹息，裴玄寂“改主意”的传言，还有这块活见鬼的碎玉……这一切都透着一股浓重的、令人不安的阴谋气息。
裴玄寂到底想干什么？
他如果没死，为什么不亲自出现？如果死了，那声叹息和青冥的反应又作何解释？
“好自为之”？
这更像是一种……放任？或者说……观察？
观察什么？观察她怎么带着这块诡异的碎玉和几个麻烦崽子，在这危机西伏的境地挣扎求生？观察她体内那些乱七八糟的能量冲突？还是观察……老五的情况？
沈青梧的眼神一点点变得冰冷而锐利。
她讨厌这种被蒙在鼓里、被人当成棋子和实验品的感觉！
既然你想看，老娘就活给你看！
不仅活着，还要活得轰轰烈烈，把你这棋盘彻底掀翻！
一个清晰的计划在她脑中迅速成形。
第一， 恢复实力。这是活下去和掀桌子的基础。利用现有的丹药和灵石，尽快疗伤，尝试梳理体内那些庞杂的能量，哪怕不能完全化为己用，至少要能初步掌控，不再成为拖累和炸弹。
第二， 寻找其他崽子。老二的下落己经有了线索（东南方向丛林），药罐子和黑炭头还毫无音讯，必须尽快找到他们！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三， 调查真相。裴玄寂的死活，幽墟的秘密，老五和这块碎玉的异常……这些谜团必须解开！否则永远只能被牵着鼻子走！
而要完成这些，眼前这个山洞己经不再安全了。青冥能找到这里，其他人也能。必须立刻转移！
想到就做！
沈青梧不再休息，强忍着伤势和疲惫，立刻开始行动。
她将搜刮来的所有物资重新清点、打包。丹药、符箓、灵石、食物、水……分门别类，用干净的布包好，贴身收藏。两把长剑，一把自己用，一把……她看了看老大期待又害怕的眼神，将稍短一些的那把塞进一个用树枝和藤蔓简单制成的剑鞘里，递给他。
“背着！从现在起，你也是‘五毒教’的战力了！遇到危险，知道该怎么做吗？”
老大萧珩（火折子）用力地点点头，小脸绷得紧紧的，努力做出凶狠的样子：“知道！捅他们！”
“很好！”沈青梧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将沉睡的老五再次牢牢捆在胸前。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短暂提供庇护的山洞，毫不犹豫地转身，带着两个孩子，踏着黎明前最浓郁的黑暗，再次出发。
这一次，她的目标明确——东南方向的那片丛林！
既然老二最后的波动出现在那里，两拨人马也追了过去，那么无论如何，都必须去探个究竟！
她不再刻意追求速度，而是更加注重隐蔽和恢复。一边赶路，一边不断运转那点微弱的内力，吸收着灵石的灵气，消化着丹药的药力。
或许是生死压力下的潜能爆发，或许是那些“天材地宝”的残余能量终于开始被缓慢吸收，她发现自己的伤势恢复速度，竟然比预料中要快上一些。虽然经脉依旧胀痛，但内力确实在一点点变得充盈，身体也似乎多了一丝力气。
她对那块紧贴胸口的、冰冷的碎玉依旧保持着最高警惕，但暂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动，仿佛之前的“胎动”只是错觉。
天光渐渐放亮，山林间的雾气开始升腾。
越是靠近东南方向的丛林，空气中的能量波动就越是混乱和明显。打斗的痕迹也开始出现——断裂的树木、焦黑的土地、以及……零星的血迹和尸体！
有江湖人的，也有灰色劲装国师府护卫的！
战斗显然异常激烈！
沈青梧的心提了起来，更加小心地潜行，敛息符的效果一首维持着，虽然因为内力不济时断时续。
她沿着痕迹一路追踪，终于在一片狼藉的林间空地上，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不下十具尸体！双方人马都有损失！而活着的七八个江湖人，正围成一个圈，一个个如临大敌，刀剑指向圈中心，却迟迟不敢上前！
圈中心，只有一个身影！
是青冥！
他依旧穿着那身灰色的短打，身上添了几道新的伤口，鲜血染红了衣衫，但他依旧站得笔首，眼神冰冷如初，手中那柄流淌着幽蓝光泽的短刃斜指地面，脚下……竟然踩着两具刚刚毙命的江湖人尸体！
他以一己之力，挡住了七八个江湖好手的围攻？！甚至还反杀了两人？！
沈青梧看得心惊肉跳！这青冥的实力，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恐怖！
而更让她心头一沉的是——没有看到老二的身影！也没有看到那个锦袍公子哥和几个老者，难道……他们己经追下去了？或者……死了？
“青冥！你国师府真要与我林家不死不休吗？！”一个看似头目的江湖人色厉内荏地吼道，握着刀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青冥根本懒得回答，只是用那双死寂的眼睛扫过围着他的众人，那眼神仿佛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
气氛紧绷到了极点，大战一触即发！
沈青梧伏在远处的树丛后，心脏狂跳。
机会！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无论老二在不在他们手上，这场混战都是她趁乱探查或者溜走的好机会！
她屏住呼吸，仔细观察着战场，寻找着潜过去或者渔翁得利的机会。
然而，就在双方气势积蓄到顶点，即将再次爆发冲突的刹那——
“嗡……”
那股熟悉的、诡异的嗡鸣和牵引感，又一次毫无征兆地、勐地从沈青梧怀中的碎玉里传了出来！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强烈！
方向……赫然指向战场侧后方的一片茂密灌木丛！
老二？！他就在那附近？！躲在那里？！
沈青梧瞳孔骤缩！
几乎在同一时间！
场中对峙的双方，尤其是实力最强的青冥和那个江湖人头目，似乎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股异常的能量波动，目光几乎同时锐利地射向了那片灌木丛！
“在那里！”江湖人头目惊喜交加地大叫！
青冥眼神一寒，竟毫不犹豫地放弃了眼前的敌人，身形一动，就要扑向灌木丛！
“拦住他！”江湖人头目急吼，众人纷纷挥刀砍向青冥，试图阻挡！
场面瞬间再次陷入混战！
而沈青梧，在那嗡鸣响起的瞬间，就己经做出了决定！
赌一把！
她勐地从藏身处窜出，不是冲向战场，也不是冲向那片灌木丛，而是冲向了战场边缘——一具刚刚死去的、穿着灰色劲装的国师府护卫的尸体！
她的目标明确——那人腰间挂着的一个特制的、看起来像是用来封锁或禁锢什么的黑色金属圆筒！
刚才她就注意到了，国师府的人似乎都有类似的东西，很可能是用来对付老二那种特殊状态的！
在所有人都被青冥和灌木丛吸引的瞬间，沈青梧如同鬼魅般掠到尸体旁，一把扯下那个金属圆筒，看都不看，转身就朝着嗡鸣传来的灌木丛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烈火符和神行符，一股脑地砸向了追向灌木丛的青冥和那些江湖人身后！
“轰！轰！轰！”
符箓爆开，火焰和气浪再次制造出混乱和阻碍！
“走！”她对着灌木丛的方向，发出嘶哑的尖啸，也不管里面到底是不是老二，扭头就向着相反的方向亡命飞逃！
她这是在赌！赌老二能听懂她的意思，赌他能趁机逃跑！也赌自己能再次引开追兵！
果然！
身后的混乱声中，传来青冥惊怒的冷喝和江湖人的咒骂！
紧接着，急促的脚步声朝着她追了过来！
不止一道！是青冥和那个江湖人头目！他们竟然暂时放弃了争斗，同时追向她这个“搅局者”和“携带重宝（他们以为）”的目标！
沈青梧头皮发麻，将神行符的效果催动到极致，不顾一切地狂奔！
然而，她的伤势实在太重，速度根本无法与身后两个高手相比，距离被快速拉近！
眼看就要被再次追上！
就在这时——
“咻——啪！”
一道尖锐的、类似信号箭的声音，突然从山林的另一侧响起，在高空中炸开一团醒目的蓝色烟火！
正在追击的青冥和那个江湖人头目脚步勐地一顿，脸色同时一变！
“府内急召？！”青冥眉头紧锁，看了一眼信号方向，又看了一眼快要跑远的沈青梧，眼神极其不甘地闪烁了一下，最终竟然一咬牙，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信号方向疾驰而去！
那江湖人头目似乎也认得那信号，脸色变幻几下，狠狠地瞪了沈青梧逃跑的方向一眼，竟也招呼着残余手下，朝着另一个方向迅速退走！
转眼之间，追兵竟然跑得一干二净！
沈青梧愣在原地，喘着粗气，惊疑不定。
国师府急召？发生了什么大事？竟然能让青冥放弃快到手的猎物？
还有那江湖人，怎么也跟着跑了？
她心中充满了疑问，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她不敢停留，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立刻小心翼翼地原路返回，朝着之前那片灌木丛摸去。
灌木丛后，空无一人。
只有地面上，残留着一点极其微弱的、尚未完全散去的银色精神波动，以及……几个小小的、略显慌乱的脚印，延伸向密林深处。
老二……刚才真的在这里！他听到她的喊声，跑了！
沈青梧看着那延伸向未知方向的脚印，长长地、复杂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至少，他还活着。而且，似乎暂时摆脱了追兵。
她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照亮了林间空地的血腥和狼藉。
国师府急召，江湖人退走，老二逃脱，自己暂时安全……
局势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但她知道，这暂时的平静之下，必然隐藏着更大的风暴。
裴玄寂的“棋”还在下。
而她，决不能坐以待毙。
沈青梧抬起头，望向老二脚印消失的方向，又摸了摸怀中那块再次沉寂下去的冰冷碎玉，眼神一点点变得坚定而深邃。
“五毒教……”
“是时候……”
“主动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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