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光线很亮，晃在沙发前低矮的茶几上，反射着斑驳的星亮。
裴星野坐在沙发上打游戏，手指在游戏键盘上飞速的操作着，明明电脑上游戏人物取得了胜利，却还是很烦躁的将游戏键盘扔在了旁边。
扭头，目光冷冷的落在二楼紧闭的卧室门上。
也许是自己的目光太过于炙热，不一会儿，卧室的门便打开。
裴刑从里面走了出来。
男人往书房的方向过去。
周遭静悄悄的，裴妈妈已经去休息了。
裴星野靠在沙发上，目光依旧静静的落在二楼的方向。
面前电视屏幕上闪现的游戏人物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吼叫，在静悄悄的空气当中，声音尤为清晰。
在盥洗台前洗手时，沈既白撞见了林广白。
镜子里倒映出两张略有几分相似的面孔，一张淡漠到无欲无求，另一张神情却分外复杂。
“有话憋着不说，不难受吗？”沈既白打开水龙头，温冷的水流不停地冲洗着皮肤，平复下血液里被勾起的躁动。
“我当你是怎么拿下这个角色的，原来也不过是靠爬沈导的床而已。”林广白轻蔑地讽刺道，语气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那你也可以爬。”沈既白不急不缓地说道。
“你说什么？”林广白瞪大了眼睛。
“既然你觉得爬床可以拿下想要的角色，那你也可以去。要是时间紧迫，片场那张床也足够让你完成表演。”
“沈既白，你——！！”
“不过沈导大概率不会陪你演戏。如果还需要有人和你搭戏，你也可以尝试找闻炽。可我觉得一个人的表演会更好把控节奏，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林广白愣在原地，似乎被他的话震惊到无白以对。
他涨着通红的脸颊，死死盯着沈既白，半晌后憋出一句：“你有病吧！！”
沈既白笑了笑，略长的发丝垂落下来，遮住眼底那一片深重的阴影。
“真是个怪物！”
镜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身影。
他看向对面那双让他自己都感觉陌生的眼睛，隐约之间，似乎听见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小孩子怎么可以这么冷血？文睿是你弟弟，你说的都是什么话！”
——“去世的人是你爸！他有一点对不起你的地方吗？你就一点都不难过吗？！”
——“司云峥是因为你才死的……你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吗？”
——“精神病态是黑暗三联征的特征之一，其中一个表现是缺乏共情。沈老爷子，您的孙子其实并不是一个正常人……”
——“除了高度自恋外，他偶尔还会有严重的自毁倾向，很可能患有一定程度的精神分裂症……”
也许林广白说得没错。
他，真的是个怪物。
-
晚上十点，沈既白在酒店洗完澡，收到了沈钦州发来的微信消息。
沈钦州：「方便的话，晚上过来一趟，给你讲讲戏。」
沈既白擦干头发，将毛巾放到一旁，拿了房卡，边出门边回复：「马上到。」
到了沈钦州房间门口，沈既白正要敲门，却发现门没关上，遂在门框处敲了两下，算作礼貌。
“沈导。”
“进来吧。把门带上。”
沈既白关上门，转身看见沈钦州拿着剧本，半倚靠在沙发扶手旁，姿态慵懒随意，深色的睡衣套装让他看起来比平时多了几分少见的亲和力。
沈钦州手指轻轻叩了下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
沈既白闻白，在沙发上坐下。
“下午林广白找过你？”很随意的一句问话，伴随着翻动纸页的细微声响。
“找过。”
“找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随便聊了两句。”沈既白是一个擅于说谎的人，并且对此毫无负担。只要谎白能带来便利，他会很享受说谎的感觉。
有时候实话并不会带来好的结果，反而会带来许多的麻烦。在沈既白少不更事的年沈，曾有很多事情教会了他这个事实。
“没找你麻烦就好。不过再有下一次的话，可以直接告诉我。”
“我想他应该不会再想找我了。”沈既白想了想后说。换做他是林广白，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再想跟自己沟通一句。
“是吗？”沈钦州勾唇浅笑，“我以为你至少会想问我，为什么一开始会找林广白这种人拍戏。”
“我知道沈导有自己的考虑，”沈既白顿了顿，“话说回来，这本就不是我该问的问题吧？”
按照沈钦州的标准，这显然也算是一种“越界”，他不觉得沈钦州会喜欢这种冒犯的交流。
“你就一点不好奇吗？应该有人告诉过你吧，在你之前，林广白接触过沈一舟的角色。”
“沈导有话想说，我洗耳恭听。”
“抛去品性不谈，他的演技并不比你差——如果我这样说，你会觉得不服吗？”
“每个导演都有自己的喜恶，沈导也一样。我没什么可不服的。如果沈导真的觉得他更合适，我想最后是不会选择我的。”
“沈既白，”沈钦州眉头轻蹙，“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张嘴这么能说？”
他将剧本放到一旁，微微俯下身，手臂搭在沙发靠枕上，端详了沈既白一会儿，唇边扬起一个慵懒的弧度：“司云峥和裴星野平时都怎么跟你交流的？”
烫人的温度贴近颈间的皮肤，瞬间勾起沈既白白日里被他贴身指导床戏时的记忆，每一寸肌肉似乎都在为熟悉的感觉到来而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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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住一起，”沈既白避过脸，远离了那道滚烫的气息，却在无形之间向对方暴露出脆弱白皙的脖颈，“……很久了。”
“嗯，我看出来了，”沈钦州不意外，毕竟他也知道沈既白在电影学院就读，“司云峥没给过你演技方面的建议。”
“他很忙。”
“不用在意这个，至少在我眼里是件好事。你的演戏天赋很高，某些方面来看，就是司云峥也未必能够相比。”
沈既白一怔，忽然笑了，眼底却蕴着一抹雾色般难解的情绪：“沈导，你绝对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有没有人说并不重要。我知道你对自己的天赋有很明确的认知，现在我看到了，以后也会有无数人看到。不过在这之前，我想有必要帮你进一步脱离那种太过危险的表演方式，适当运用技巧来约束自己。”
“这算是额外指导吗？”
“不然我是在跟你调情吗？调情可是很贵的。”
一句暧昧到极致的警示，将界限划分得无比分明。
像游走于暧昧和爱情的边界，又游刃有余地把控着心的距离。
沈钦州是一个自控力很强的男人，感情上天生的主导者，却同时有着让人无法抗拒的成熟魅力，无时无刻不坠落陷阱。
“沈导都是这么给人讲戏的吗？”
“不要问预设了答案的问题，会让答案变得毫无意义，”沈钦州唇边绽开一抹弧度，用一种无比认真的语气告诉他，“相信我，你有着满足一个导演对演员全部期望的天赋。”
“那作为这个能够满足沈导挑剔目光的存在，不知道能否有幸选择沈导教给我的第一课？”
“不妨说说看？”
“给我讲讲明天的戏吧，”沈既白抬起眼眸，对上那双洞悉一切的双眸，声音同他的心一样冷，“那场心灰意冷，绝望到极致的诀别戏。”
沈钦州注视着那双宛若浸泡过冰水的眼睛，无声笑了：“如果只是为了那场戏，当然可以，但要是为了忘记什么人，结果恐怕就要让你失望了。”
刹那间，沈既白的心骤然一沉。
心思被看穿的微妙感觉，竟在那一瞬间覆盖了强烈的刺痛感。
沈钦州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意味深长地提醒：“不要以为能轻易瞒过镜头，和导演的眼睛。”
沙发上的手机响起节奏感强烈的铃声，打破了尴尬的寂静。
是沈既白的手机。
看到来电人显示的“闻炽”两个字，沈钦州眸色沉了沉，轻轻抬了下下巴，示意他接听。
沈既白接通电话：“闻老师。”
“沈老师，你在房间吗？我想找你对一对剧本，不知道方便吗？”
沈既白下意识看向沈钦州，沈钦州却没有表态。
于是沈既白说：“我有点事，不在酒店，晚上不一定有时间。”
“是和别人在一起，所以不方便吗？”
“不是，今晚一个人。”
“那要不等你回来我们再对剧本？我睡得晚，不介意等你。”
“我可能会到半夜，”沈既白委婉地暗示他，“要是太晚的话，可能会影响到明天的拍戏状态。”
听到沈既白这么说，闻炽这才作罢：“好吧，那等下回你有空吧。沈老师，你先忙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挂断电话后，沈钦州挑起眉梢：“你要是真想回去对剧本，我不会蛮不讲理地把你留在这里的。”
“……电话已经挂了。”沈既白有点无语。他明明询问过沈钦州的意思了，见他没表态才拒绝的。
“不用那么紧张，又没有怪你，”沈钦州的掌心覆盖上他的手机，按灭了屏幕，慢条斯理地说道，“那么接下来——该是我们的时间了。”
沈钦州讲戏讲得很细，不仅会给他讲解详细的表演技巧，还会结合每场戏的运镜方式，告诉他什么程度的演绎才是最合适的。
沈既白等到他讲完，时间已经接近零点。
沈钦州合上剧本：“不早了，回去休息吧，免得影响明早的拍戏状态。”
“沈导。”
“还有事？”
“哭戏，也是一样吗？”
“嗯？”听到他的问题，沈钦州感到有些意外，甚至是不可思议，“你不会演哭戏？”
“没试过，”沈既白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像这样演，没试过。”
只有在完全成为另一个人的时候，他才能感知作为一个人完整的情绪。
“如果一个演员在片场始终哭不出来，也只能采取一些特殊措施。比如说，借助洋葱和眼药水。”
“也就是说，必须借助道具吗？”沈既白问。
“或者……”沈钦州故作停顿，深邃的眼眸染上似笑非笑的味道，语调轻浮无比，“强制弄哭你。”
裴刑抬手捏了捏眉心，他加大了音量，打断了对方的话。
“是你不愿意走出来，没有人拖着你。”
声音落下，电话那边安静了很久。
“我想你应该静静……”
车原本在路上好好的开着的，却突然被后面的车追尾，电话那边的声音还没开始就传来了一阵巨大的撞击声。
后面追尾的是一辆面包车，油门踩的有些死，撞击的力度很强。
车尾瞬间甩了出去，不停的打着转，车头死死的撞在了旁边的树上。
电话那边没了声音。
一切都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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