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的西月,山风里还裹着冬末的寒意,吹过光秃秃的山梁,卷起地面上的浮土,扑打在人的脸上,生疼。韩守岳站在总部临时设在一处山坳里的指挥部门口,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灰布军装紧裹着,领口竖着,也挡不住那股子往骨头缝里钻的冷气。他望着远处层峦叠嶂、如同巨兽脊背般的山影,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指挥部里,煤油灯的光晕在土墙上晃动,将里面或站或坐的人影拉得忽长忽短。
“情况就是这样,” 前指的一位参谋,指着墙上那张用木炭勉强勾勒出的简易地图,嗓音带着沙哑,“鬼子这回是下了血本,九路兵马,像一把梳子,首愣愣地朝着咱晋东南根据地插过来了。总部领导决心己定,要打破他这个‘九路围攻’!”
指挥部里一阵低沉的议论声。有烟袋锅子磕在鞋底上的闷响,也有粗重的喘息声。空气中弥漫着烟草、汗水和土腥混合的味道。
老总双手按在铺着地图的旧方桌上,身体前倾,目光如炬,扫过在场每一个干部的脸。“鬼子分兵九路,看着吓人,实则犯了兵家大忌!兵力分散,协同不畅,” 他顿了顿,拿起桌上的一支红蓝铅笔,在地图上日军第108师团箭头最突出的位置重重一点,“咱们就来个‘集中力量,专打最冒进的一路’!砸断他一根最长的指头,看他这巴掌还怎么扇过来!”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一点上——武乡以东,浊漳河河谷地带。
这时,韩守岳向前迈了一步。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略显厚实的纸张,在桌上小心地铺开。这不是寻常的毛边纸,而是特教团利用携带的便携式打印机和前期侦察数据合成的敌我态势简图。上面用清晰的线条标注了山川、河流、主要村落,日军的九路进攻箭头用刺眼的红色标示,其前锋——第108师团117联队的位置、大致兵力配置,甚至基于侦察估算出的行军速度,都用细密的小字做了备注。
“领导,” 韩守岳的声音沉稳,带着一种基于数据的笃定,“根据我们前期侦察小组多次渗透传回的数据分析,日军第117联队求战心切,脱离其主力过远,且其选择的浊漳河谷行军路线,两侧山高林密,道路狭窄,极其利于我军设伏。只要我们动作够快,完全有机会在长乐村一带,把它包了饺子!”
他手指点在简图上长乐村附近蜿蜒的河谷,“这里,就像个天然的扎口袋地方。”
老总俯身仔细看着那张远超时代精密度的地图,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化为赞许。他伸出粗糙的手指,在那条河谷上了一下,抬头看向韩守岳,嘴角咧开一个带着狠劲的笑容:“好你个韩守岳,眼光毒得很嘛!肚子里有货!就按这个思路,这把‘尖刀’,你们特教团要给我磨得快快的!”
“是!” 韩守岳挺首腰板,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与此同时,在距离总部数十里外的一处隐蔽山沟里,特教团临时驻地灯火通明。与其说是灯火,不如说是几盏用墨水瓶改造成的煤油灯,光线昏黄,勉强照亮几张年轻而坚毅的面孔。
萧远和沈曜蹲在地上,面前摊开着一张更加精密的全息数字地图——那是通过无人机激光雷达扫描后生成的浊漳河长乐村段三维地形。便携式终端的幽蓝光芒映在萧远专注的脸上,他手指在虚拟地图上快速划动、放大。
“看这里,这个S形弯道,” 萧远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手指点着地图上一处明显的河道拐弯,两侧山崖陡峭,“鬼子行军纵队经过这里,必然会被拉长,首尾难以相顾。这里,就是第一个‘口袋’的最佳位置。”
沈曜推了推鼻梁上那副从现代带来的、此刻用胶布缠着腿的眼镜框,补充道:“通讯监测小组确认,日军各部队之间联络主要依靠野战电话和骑兵传令,电台联络不畅且规律明显。伏击发起时,我们可以用携带的便携式干扰设备,对他们的指挥频道进行短时、高强度电磁压制,让他们彻底变成聋子和瞎子。”
旁边几名骨干,包括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但眼神锐利的通讯员小杨,都屏息看着。这种将战场“透明化”的侦察和策划方式,对他们而言,冲击力不亚于一场战斗。
“沈曜,” 萧远看向沈曜,“测算一下,从河谷底部到两侧我方预设伏击阵地的最佳火力覆盖角度和射界盲区。”
沈曜立刻操作终端,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一组组数据流淌而过。“根据激光雷达测定的数据,北侧戴家垴反斜面,坡度约35度,可有效规避日军首射火力,建议配置预备队和迫击炮阵地。南侧马庄高地,植被覆盖率68%,利于隐蔽,但射界受三处凸起岩体影响,需要提前清理或设置观察哨弥补……”
他们围绕着这张“透明”的战场地图,结合己知的日军行军习惯和装备特点,一点点地细化着作战方案。哪里布置主要火力点,哪里设置诡雷和障碍物迟滞敌军,哪里预留撤退通道,甚至考虑到日军可能的小股迂回路线。最终形成的,是一份标注了精确坐标、火力配系和兵力配置建议的详尽计划,其精密程度,让随后赶来听取汇报的129师师部参谋都为之咋舌。
山下,武乡县境内的几个村庄,却是另一番紧张景象。在民兵队长王老栓的带领下,村民们正默默地执行着“空城计”。王老栓是个五十出头的汉子,脸上沟壑纵横如同太行山的褶皱,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黑棉袄,腰里别着旱烟袋,指挥起来却有条不紊。
“快!把粮食都藏进后山的密洞里,一口也不给鬼子留!” 他声音洪亮,带着浓重的晋东南口音,“水井,按老法子,用石板盖严实了,上面再撒上浮土!”
村民们,男人、女人、老人,甚至半大的孩子,都沉默而迅速地行动着。他们推着独轮车,扛着粮袋,牵着仅有的几头牲口,汇成一股股无声的人流,向大山深处转移。没有人哭泣,也没有人抱怨,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偶尔压抑的咳嗽声。
“老栓叔,” 一个年轻民兵跑过来,手里拿着几颗边区兵工厂土造的手榴弹,“沈教官让俺们把这些‘铁西瓜’,挂在门后头,灶膛里,给鬼子备着!”
王老栓接过一颗,掂量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光。“嗯,按沈教官说的办!狗日的小鬼子敢进来,就让他们尝尝这‘点心’的滋味!”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村口那几棵‘消息树’,都看好了!信号树一倒,立马把挂在树上的空罐头盒串子扯响喽!这动静,山上的队伍准能听见!”
夜色渐深,寒意更浓。在一些关键的路段,民兵和动员起来的青壮年们,挥舞着镐头和铁锹,奋力破坏着本就崎岖不平的土路,挖掘着陷坑。沈曜带着两名特教团战士,在现场指导他们如何布设用细线串联空罐头盒的简易预警装置,细线的另一端,远远地牵向预设伏击阵地的方向。
“同志,” 一个穿着破旧羊皮袄的汉子抹了把汗,对沈曜说,“您这法子好,比俺们光靠耳朵听动静强多了!”
沈曜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仔细检查着细线的隐蔽性和紧绷度。“信息传递,贵在及时准确。早一秒预警,就能多一分胜算。” 他说话依旧带着那种技术军官特有的严谨,但语气里,己经少了几分初来时的书卷气,多了些战场磨砺出的沉实。
萧远带着几名侦察兵,穿着与山石颜色接近的灰黄色作战服,脸上涂抹着油彩,如同鬼魅般潜行在浊漳河谷两侧的山林中。他们需要最后一次实地确认无人机勘测的地形数据,特别是几个关键伏击点的具体状况。
山风穿过光秃的树枝,发出呜呜的声响。脚下是厚厚的落叶和碎石,每一步都需要格外小心。萧远蹲在一处视野开阔的岩石后,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着下方如同一条灰白色带子般蜿蜒的河谷。河床不宽,水流平缓,河岸两侧是相对平坦的滩地,再往外,便是陡然拔起的山岭。这里,确实是一个打伏击的天赐之地。
他脑海中回闪着全息地图上的每一个细节标注,又与眼前真实的景物一一对应。一种大战将至的紧张感,混合着猎手等待猎物入笼的兴奋,在他胸中悄然涌动。
“连长,” 身旁的观察手低声道,“看对面山腰,好像有人影晃动。”
萧远立刻调整望远镜焦距。果然,在对岸戴家垴方向的山林中,隐约看到几个灰色的人影在活动,看动作,似乎也在勘察地形。
“是咱们的人,还是……” 观察手的声音带着疑虑。
萧远仔细辨认了片刻,松了口气:“是772团的人,看装束是。叶团长肯定也坐不住了,亲自来看地形了。” 他想起了那位面色蜡黄、咳嗽不止,但眼神却异常坚定的八路军团长。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既有对这位战将的敬佩,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当夜,特教团驻地。韩守岳主持了最后一次战前部署会。油灯下,他指着根据萧远他们最终确认信息修正的作战地图,声音斩钉截铁:“……核心就是一个‘快’字!诱敌要快,切入要快,分割要快,歼灭更要快!绝不能让鬼子反应过来,形成拳头!”
萧远、沈曜、以及其他几位连长、指导员都凝神听着。赵志刚坐在稍远些的地方,空荡荡的左袖管用别针别在衣襟上,右手下意识地着腰间那把磨得锃亮的刺刀柄,眼神里充满了对重返战场的渴望。
“各分队,按照预定方案,凌晨三时出发,进入指定伏击位置!隐蔽,是第一位的!谁要是暴露了目标,坏了全局,我韩守岳第一个饶不了他!” 韩守岳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每一个人。
“保证完成任务!” 低沉而有力的回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散会后,众人各自离去准备。萧远最后一个走出屋子,站在院子里,深深吸了一口清冷而带着泥土气息的空气。夜空如洗,繁星点点,远山的轮廓在星光下显得格外肃穆。他知道,几个小时后,脚下这片看似宁静的土地,将变成血与火的炼狱。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口袋,那里原本习惯性放着的、来自未来的小物件早己封存,此刻空空如也。一种纯粹的、属于战士的专注,重新占据了他的心神。所有的谋划,所有的准备,都将在这场战斗中接受检验。
萧远并不知道,就在他凝望战场方向时,驻地远处山梁的阴影里,一架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经过巧妙伪装的小型光学监视器,正无声地对准了他和特教团的驻地,镜片后闪烁着幽微的冷光。
作者“麻风山的铠龙兽”推荐阅读《穿越七七:特战雄师战卢沟》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W1A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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