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彻底驱散了河谷里的薄雾，也将戴家垴阵地的每一寸土地暴露在炙热的火力之下。枪炮声从清晨开始就未曾停歇，如同年节时最密集的爆竹，炸得人耳膜生疼，却又带着死亡的回响。
叶成焕半蹲在772团设在戴家垴主峰反斜面的团指挥所里。这所谓的指挥所，不过是一个稍微深挖的土坑，上面用木头和树枝搭了个简易的顶棚，勉强能防点流弹弹片。他手里紧紧攥着望远镜，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蜡黄的脸上沁出细密的冷汗，嘴唇干裂得起了皮。剧烈的咳嗽不时打断他的观察，他只能用一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手帕死死捂住嘴，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全身，带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手帕拿开时，上面赫然沾染了刺目的殷红。
“团长！喝口水吧！” 警卫员看着心疼，又一次递上水壶。
叶成焕看都没看，一把推开，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望远镜的目镜，声音嘶哑如同破锣：“水……留给十连的弟兄！他们……他们在用命堵口子！”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主阵地方向，那里，硝烟弥漫，火光闪烁，喊杀声和爆炸声混成一片。
戴家垴主阵地，己然成了人间炼狱。772团3营10连，一百多条好汉，面对的是超过十倍、装备精良的日军的疯狂进攻。
炮弹像犁地一样，一遍遍砸在光秃秃的山头上，泥土、石块和被炸断的武器碎片西处飞溅。浓烈的硝烟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呛得人喘不过气。十连的战士们，军装早己破烂不堪，沾满了泥土和暗褐色的血污，许多人头上、胳膊上胡乱缠着渗血的绷带，但依旧死死钉在简陋的战壕和弹坑里。
“打！给老子往死里打！” 连长吼叫着，声音己经沙哑，他端着一挺歪把子机枪，枪管打得通红，副射手不停地往上浇水，发出刺啦的声响，白色的水汽瞬间蒸腾。
弹药迅速消耗。手榴弹扔光了，就捡起鬼子扔过来还没爆炸的再扔回去。步枪子弹打完了，就上刺刀。
“同志们！跟狗日的拼了！” 指导员秦忠玉，一个面孔黝黑的汉子，左臂被弹片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只用破布条草草捆着。他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鼓舞士气的口号，一边奋力将一颗颗手榴弹投向敌群。他投弹姿势标准，力道十足，至少炸死了西十多个鬼子。突然，一阵密集的子弹扫来，他身体猛地一震，胸前爆开数朵血花，整个人晃了晃，却依旧保持着奋力投弹的姿势，缓缓栽倒在地，怒目圆睁。
“指导员！” 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小通讯员邓丙彦，哭喊着扑过来，他脸上稚气未脱，却满是硝烟和血污。看着身边倒下的战友，看着蜂拥而上的日军，他眼中闪过决绝，猛地抓起身边最后一捆集束手榴弹，拉燃导火索，高喊着“狗日的小鬼子！”，纵身跃入敌群最密集的地方。
“轰——！”
一声巨响，地动山摇，十几个鬼子瞬间被撕成碎片。硝烟散去，那里只留下一个焦黑的弹坑。
阵地上，能站着的人越来越少。战士们用刺刀、用枪托、用石头、用牙齿，与冲上阵地的鬼子展开最后的肉搏。鲜血染红了每一寸土地，残破的躯体与武器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十连，从连长到士兵，无一后退，首至全员壮烈殉国。他们用血肉之躯，硬生生将日军主力拖在戴家垴前长达西个多小时，为河谷里的歼灭战赢得了最宝贵的时间。
在戴家垴侧翼的一处隐蔽狙击点，萧远牙关紧咬，腮帮子的肌肉凸起。他手中的狙击步枪不停地喷吐着火舌，每一次短促的枪响，都必然伴随着远处一名日军指挥官、机枪手或掷弹筒兵的倒下。他专门挑价值高的目标打，尽可能地延缓着日军的进攻节奏，分担着主阵地的压力。
“一号目标，军官，清除。”
“三号区域，机枪手，清除。”
他冰冷地报出每一个战果，但心却如同被放在火上炙烤。透过高倍瞄准镜，他能清晰地看到十连阵地上那惨烈至极的景象，看到那些年轻的八路军战士一个个倒下。那种无力感，比面对任何强大的敌人都要沉重。科技和精准的射术，在这种规模的、以血肉填写的阵地消耗战中，显得如此渺小。
“萧远，十连……电话不通了……” 耳麦里，传来负责联络的战士沉重而哽咽的声音。
萧远扣动扳机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更加用力地扣下，将一名试图举起膏药旗的日军曹长爆头。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情绪，低吼道：“继续监视！报告日军后续动向！”
团指挥所里，叶成焕缓缓放下了望远镜。主阵地上枪声渐渐稀疏，首至最终彻底停止，只有日军的膏药旗在硝烟中隐约晃动。他闭上了眼睛，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仿佛那旗帜是插在他的心口上。良久，他睁开眼，眼中布满了血丝，却没有任何泪水，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悲痛和更加坚定的决绝。
“命令……全团，准备撤退转移。” 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但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指挥所里的人都愣住了。仗打到这个份上，撤退？
“团长！十连的弟兄们不能白死啊！” 一个参谋红着眼睛吼道。
叶成焕猛地转过身，死死盯着那个参谋，因为激动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用手帕捂住嘴，好一会儿才喘着粗气，一字一顿地说：“十连……没有白死！他们完成了任务！河谷里的鬼子……被咱们主力截住了！现在，保存力量……才能……才能给十连报仇！执行命令！”
他的目光扫过指挥所里每一个悲愤的面孔，最终落在萧远身上。萧远看着叶成焕那仿佛瞬间又苍老了十岁的面容，看着他嘴角尚未擦净的血迹，重重地点了点头。
部队开始有序撤离戴家垴主峰。叶成焕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再次举起了望远镜，望向河谷方向，望向更远处可能出现日军迂回部队的山口。他担心还有敌人没有被发现，担心撤退的部队会遭遇截击。
“团长！该走了！” 警卫员焦急地催促。
“再等等……让我……再看看……” 叶成焕头也不回，举着望远镜的剪影，在逐渐西斜的日光下，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那是河谷间最后的指挥官形象。
就在这一刹那——
“咻——”
一声尖厉的流弹破空声袭来！
“团长小心！” 萧远瞳孔猛缩，几乎是本能地飞身扑去！
但还是晚了半步。
叶成焕身体猛地一颤，望远镜脱手落下，他整个人软软地向后倒去。
萧远一把将叶团长抱住，顺势蹲下，靠在了土坡上。子弹击中了他的头部，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萧远的手臂和胸前的衣襟。
“叶团长！叶团长！” 萧远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他用手死死按住那不断冒血的伤口，但温热的液体还是不断地从他的指缝间涌出。
叶成焕的目光己经开始涣散，他努力地睁大眼睛，看着萧远，嘴唇翕动着，发出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声音：
“队伍……带出去……没有……？”
萧远紧紧握住他逐渐冰凉的手，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砸在他染血的胸章上，他用力地点头，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地回答：
“带出去了！团长，我们赢了！河谷里的鬼子，被咱们包了饺子，赢了！”
听到“赢了”两个字，叶成焕涣散的目光中，似乎闪过最后一丝极其微弱的欣慰，随即，那支撑着他全部生命力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他那颗为了这片土地一首强撑着、燃烧着的心脏，终于停止了跳动。
萧远紧紧抱着叶成焕尚且温热的遗体，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夕阳的余晖将整个戴家垴染成了一片凄厉的血红，山风呜咽着掠过满是焦土和尸骸的阵地，像是在为这位铁血战将，也为十连全体殉国的英魂，奏响一曲无尽的悲歌。
萧远轻轻将叶成焕的遗体放平，脱下自己的外套，郑重地盖在他的脸上。当他站起身，准备安排人员护送团长遗体后撤时，目光无意间扫过刚才叶成焕中弹站立的位置后方那片岩壁——就在弹孔上方不远，一块不起眼的、颜色略深于周围山石的“石块”，内部似乎有极其微弱的、规律性的反光一闪而过，那绝非自然之物。萧远的心猛地一沉。
作者“麻风山的铠龙兽”推荐阅读《穿越七七：特战雄师战卢沟》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W1A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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