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太行山，夜里闷得像扣了口大蒸笼。月亮明晃晃悬在头顶，把山梁沟壑照得发白，疯长的野草在坡上投出浓黑的影子，成片的杨树林被夜风掠过，沙沙声混着断续的蝉鸣，倒比白天多了几分凉意。
林菀（林晓蔓）住的小窑洞在驻地边缘，是临时腾出来的，深不过丈，土坯墙还沾着去年山民贴年画的残痕。她裹着萧远找来的旧军大衣，衣摆太长，盖住了半只脚，手里攥着盏小油灯，灯芯调得很暗，只够照亮身前一小块地方。
外面传来哨兵换岗的脚步声，林菀屏住气，首到脚步声远了，才慢慢脱下右脚的布鞋。鞋底磨得有些薄，她指尖抠进鞋跟处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缝隙——那是她用刺刀偷偷划的夹层，轻轻一挑，一层染成土黄色的薄布就掀了起来，里面躺着枚比小指指甲还小的微型胶卷，裹在油纸里，泛着微光。
她把胶卷捏在指间，对着油灯晃了晃，黑乎乎的啥也看不清，可脸上的表情却变了好几变：先是想起“老师”的威胁时的挣扎，再是犹豫要不要交给萧远，最后咬了咬嘴唇，眼里透出股决绝——这东西现在不能交，至少得确认里面的内容没危险再说。
她小心地把胶卷塞回夹层，按平布面，穿上鞋跺了跺，确认看不出破绽，才吹灭油灯，推门往驻地外的小山坡走——萧远说过，今晚在那儿等她。
小山坡上有块大青石，是战士们平时歇脚的地方。萧远己经到了，坐在石头上，灰布军装的风纪扣解开两颗，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衬衫领口，下巴上的胡茬比白天又密了点。见林菀过来，他站起身，递过去个搪瓷缸：“温的米汤，你刚醒，喝点垫垫。”
林菀接过缸子，指尖碰到他的手，两人都顿了下。她低头喝了口，温热的米汤滑过喉咙，才慢慢开口：“我真名叫林菀，不是林晓蔓。”声音很轻，“家里以前开布庄，日本人打过来时烧没了，加入军统是走投无路，好多事……我没得选。”
萧远没插话，只是安静听着。月光照在林菀脸上，能看见她眼角的红——不是装的，是真的委屈。
“送出去的情报，我都动了手脚。”林菀突然抬头，眼神紧紧盯着萧远，像要确认他信不信，“有的是假的，有的故意延迟时间……我没害过同志，你信我。”
萧远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还在微微抖。“我信。”他的声音很稳，“那天你替我挡刀，不是装的。”
林菀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砸在搪瓷缸里，溅起小水花。她别过脸擦了擦，却没挣脱萧远的手。两人就这么坐着，夜风卷着草香吹过来，倒比说多少话都让人安心。
“我来自八十年后。”萧远突然开口，林菀猛地转头，眼里满是震惊。“我和韩团长、沈参谋他们，是演习时被异常能量带过来的。”他指着远处的训练场，“那些战术、装备，都是未来的东西。”
林菀张着嘴，半天没合上——这解释比“军统特务”还离奇，可偏偏能说通所有事：萧远他们远超时代的战术，沈曜那台奇怪的“频谱仪”，还有对未来战局的笃定。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问：“那……你们还能回去吗？”
萧远摇摇头：“不知道，但现在只想打跑日本人。”他看着林菀的眼睛，“你要是想好好过日子，等仗打完，我帮你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
林菀的脸突然红了，低下头，手指绞着大衣衣角。夜色里，两人没再说话，可握着的手却攥得更紧了——两个带着秘密的人，像是终于在乱世里找到了能停靠的岸。
第二天一早，特教团指挥部的气氛倒轻松了不少。刘伟泽掀着门帘闯进来，手里攥着张总部的通报，晋北口音裹着喜气：“老韩，萧远！好消息啊！志刚那边搞的‘隐匿者’迷彩服，总部下文嘉奖了！说要让被服厂加紧生产，优先给侦察连和尖刀班配！”
韩守岳正对着地图标路线，闻言抬起头，脸上难得露出点笑：“这小子，断了条胳膊还这么能折腾。”他接过通报看了眼，递给萧远，“等他伤好点，得让他多带几个徒弟，把这手艺传下去。”
萧远看着通报上“赵志刚同志革新装备，提升战场隐蔽性”的字样，也笑了——赵志刚以前总说“重武器才是硬道理”，现在倒在“藏”上动了心思，这变化让人心里暖。
刘伟泽还在旁边说得起劲：“听说志刚还琢磨着给迷彩服加口袋，方便装手榴弹呢！下次见着他，俺得好好跟他学学！”
萧远点头应着，心里却想起林菀鞋底的胶卷——那东西到底藏着啥？是“影武者”的名单，还是“深蓝”的线索？她不肯交出来，是怕连累人，还是有别的顾虑？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出明亮的光斑，可萧远却觉得，那枚小小的胶卷，像颗没拆的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响。
他借口去巡查岗哨，往林菀的窑洞走，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压低的对话声——是林菀在跟谁说话？声音太轻听不清，可隐约能辨出，那不是八路军的口音。萧远的脚步顿住，手慢慢摸向腰间的枪：林菀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跟她说话的人，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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