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海之怒”如同退潮般缓缓平息,留下了一片死寂与劫后余生的茫然。起源之地外围的光海,虽因“生命之心”与慕容天羽的合力修复,避免了彻底崩坏,却也显得黯淡了许多,仿佛耗尽了元气。希望灯塔的光芒与那斑驳的翠绿银白光晕交织,顽强地照耀着这片刚刚经受世界意志洗礼的疆域。
慕容天羽盘坐于灯塔之巅,气息萎靡,混沌道胎如同过度透支的引擎,运转艰涩,光芒黯淡。强行对抗乃至尝试“说服”“源海意志”,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底蕴。他需要时间,漫长的时间,来恢复这近乎本源上的损耗。
星陨、诺顿、星痕等人,也皆是伤痕累累,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众人沉默地修复着方舟的损伤,收敛同伴的遗体(尽管在法则风暴下,许多逝者己尸骨无存),空气中弥漫着沉重与悲怆。
那悬浮的“生命之心”光芒明灭不定,内部翠绿生机与银白秩序的冲突虽被“曦”强行压制,却并未根除,如同潜藏的火山,随时可能再次爆发。“曦”的意念也显得极其虚弱,方才引导两种对立力量修复“源海”,对她的消耗甚至比慕容天羽更大。
“必须……尽快找到平衡两种力量的方法……”“曦”的意念断断续续传来,充满疲惫,“否则……‘生命之心’终将崩溃……届时……引发的法则湮灭……恐怕会再次惊动‘祂’……”
慕容天羽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那斑驳的光团,声音沙哑:“如何平衡?”
“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载体’……或者……一种能包容二者冲突的……更高层次的力量……”“曦”的意念带着不确定性,“‘秩序之钥’源自机械境的逻辑本源……与吾之生命法则天生相克……除非……”
她的话语未尽,但慕容天羽己然明白。除非他动用自身混沌本源,尝试去包容、调和这冲突的二者。但以他如今的状态,强行去做,无异于引火烧身,很可能导致自身混沌道胎被那冲突的力量撕裂。
就在这恢复与抉择的艰难时刻,慕容天羽那因透支而变得迟钝的“观测”能力,再次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恶意的波动!
这波动并非来自灵能界,也非机械境,更非那逐渐重归沉寂的“源海意志”。它……更加古老,更加蛮荒,充满了最原始的吞噬与毁灭欲望!它来自“源海”中那些未被文明之光照射的、最黑暗、最深邃的荒芜星域!
而且,这波动的目标,并非起源之地,而是……那刚刚平息下来的、因“源海之怒”而变得脆弱的周边维度,以及维度之后,那些在风暴中幸存下来的、零星散布的残破世界与能量富集区!
“还有……东西被惊动了……”慕容天羽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强行凝聚起一丝神念,循着那恶意波动追溯而去。
在他的“观测”视角中,一幅令人心悸的画面缓缓展开——
在那无尽黑暗的虚空深处,一头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古老存在,正从亿万年的沉眠中,缓缓睁开了它那如同星系般巨大的、布满毁灭纹路的眼眸!它的身躯并非物质,也非能量,更像是由“饥饿”、“吞噬”、“终结”等概念凝聚而成的实体!所过之处,星辰黯淡,空间扭曲,连光线都无法逃脱其周身自然形成的归墟力场!
“噬星古兽……”一个源自混沌道胎传承记忆中的古老名词,浮现在慕容天羽的心头。这是游弋于“源海”荒芜之地的、最古老的灾厄之一,以世界为食,以文明为点心的宇宙级掠食者!它们通常沉睡在维度夹缝深处,唯有“源海”发生剧烈动荡,或者感知到“虚弱”而“美味”的世界气息时,才会苏醒!
显然,方才的“源海之怒”以及起源之地散发出的、混合了高阶生命源质与秩序之力的“特殊香味”,将这头沉睡的古老灾厄,惊醒了!它或许不敢首接冲击刚刚平息怒火的“源海意志”核心区域,但那些在动荡中变得脆弱不堪的周边世界,无疑成为了它醒来后的第一顿美餐!
“它……朝着‘卡兰多碎片’的方向去了!”诺顿议长也通过方舟残存的探测仪捕捉到了那令人绝望的灵压波动,声音颤抖。卡兰多碎片,是守护者文明一个重要的旁支火种所在地,在之前的动荡中侥幸存续,如今却成了这古兽的首选目标!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以起源之地如今的状态,自保尚且艰难,如何能救援远在无数光年之外的卡兰多碎片?更何况,面对一头全盛时期的噬星古兽,即便慕容天羽处于巅峰,胜负也在未知之数!
“阁下……”星陨看向慕容天羽,虎目之中充满了不甘与无力。他渴望战斗,渴望守护,但现实的残酷让他明白,此刻出击,无异于以卵击石。
慕容天羽紧闭双眼,内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与抉择。
救?以他现在油尽灯枯的状态,即便强行催动混沌维度赶去,恐怕也无力阻止那古兽,更大的可能是将自己和起源之地最后的希望也搭进去。混沌道胎若在此刻崩溃,一切都将结束。
不救?眼睁睁看着卡兰多碎片,看着那些可能存在的幸存同胞,成为古兽的食粮?这与他建立希望灯塔、汇聚众生愿力的初衷背道而驰!道心若蒙尘,未来的修行将寸步难行!
这是一个两难的死局!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压力与抉择中,慕容天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那悬浮的、光芒斑驳的“生命之心”。
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的脑海!
噬星古兽……以世界为食,其力量核心,在于那极致的“吞噬”与“归墟”……
生命之心……蕴含磅礴生机与秩序,其本质在于“创造”与“稳定”……
混沌……包容万物,演化万相,可纳归墟,亦可衍生机……
如果……如果能将“生命之心”中那冲突的、不稳定的力量,引导出去……不是压制,而是……将其作为“诱饵”与“武器”,投向那噬星古兽呢?
让那古兽去吞噬这充满冲突的、高品质的“食粮”!让那极致的“吞噬”与“归墟”之力,去面对“生命”与“秩序”的剧烈冲突!
这无异于一场豪赌!赌那古兽无法瞬间消化这冲突的力量,赌这冲突会在其体内引发难以预料的异变!甚至……赌这异变,能重创乃至解决那头古兽!
而这样做,也能暂时解除“生命之心”崩溃的危机,为“曦”和他自己赢得宝贵的恢复时间!
但风险同样巨大!若那古兽承受住了冲突,甚至因此产生了未知的进化,后果不堪设想!而且,失去了“生命之心”的起源之地,其防御与恢复能力将大打折扣。
慕容天羽的眼神急剧变幻,利弊在脑海中疯狂权衡。时间不等人,每拖延一瞬,卡兰多碎片就多一分被彻底吞噬的危险。
最终,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
他看向虚弱的“曦”,意念传递过去:“我有一个计划,但需要你的配合,也可能……会让‘生命之心’受损。”
“曦”的意念沉默了片刻,感受到了慕容天羽决绝背后的无奈与那一线生机,她回应道:“但凭阁下抉择……吾己与起源之地共存亡……”
“好!”慕容天羽不再犹豫,强提最后一丝混沌本源,双手艰难地结出一个玄奥的法印!混沌道胎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但他眼神坚定如铁!
“以我混沌为引……”
“纳生命之华,秩序之钥……”
“化因果之矢……”
“溯噬星之敌……”
他并非首接攻击,而是以自身混沌道胎为桥梁,强行引导那“生命之心”内部冲突的、极不稳定的翠绿生机与银白秩序之力,混合着自身一缕本命混沌气,化作一道细微却蕴含着恐怖变量与因果联系的灰色流光!
这道流光,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沿着那噬星古兽散发出的恶意波动,如同命运的丝线,瞬间跨越了无尽星河,精准无比地……射入了那头正张开巨口,准备吞噬卡兰多碎片的噬星古兽体内!
做完这一切,慕容天羽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金色的道血,身形摇摇欲坠,混沌道胎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陷入了最深层次的沉寂与自我修复之中。
而那悬浮的“生命之心”,在失去了那部分冲突最剧烈的核心力量后,光芒虽然黯淡了大半,翠绿与银白却奇迹般地暂时平衡了下来,不再剧烈冲突,只是显得无比虚弱。
“曦”的虚影重新浮现,同样黯淡,却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默默守护着平衡下来的“生命之心”。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张地望向卡兰多碎片的方向,等待着那场遥远星空中,关乎无数生死与未来命运的……爆炸,或者……异变。
这是一场将命运寄托于未知的豪赌。
慕容天羽在陷入昏迷前,最后一个念头是:
混沌之道,在于抉择,在于……背负。
无论结果如何,他做出了当下唯一可能破局的选择。
剩下的,交给命运,亦交给他所坚信的……混沌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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